天都,浮空岛。

  这里是凌驾于八千丈区域之上,且并不依建木而成的一块岛屿。

  此地居住的,便是真正的非富即贵,最差最差也是大能家族的后辈。

  “谨言慎行。”

  佛子看向身旁的朱小明,低声开口:

  “此地切莫不可妄言,虽然有不成文的规矩,诸神不会大肆放出神念进行覆盖,不会窃听小辈言谈.但祸从口出。”

  朱小明老老实实的点了点他的那大光头,而后问道:

  “佛子,咱现在去哪呢?”

  “去一个正神教会,见一些人,求一份机缘,一个机会。”

  佛子目光沉凝似水,轻声交谈了一番后,

  他拍了拍背后趴着的枯女,便带着朱小明穿行于浮空岛冷清的长街之上。

  “那是十望中孟家的居所,正对面则为十望之一,轩辕氏的门户.远处的高耸建筑,即为源起点研究总院。”

  一路上,佛子絮絮叨叨的介绍着。

  在路过研究总院的大楼时,朱小明好奇的往里头瞅了两眼,正看见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并肩走出。

  “小西,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拉着我出来逛街你真是够了!”

  “哎呀,清雪,我今天就是莫名的心头不安稳嘛”

  “行行行,陪你陪你,只是咱得说好,最多压半个小时的马路,明天还要听课呢!”

  “好嘞!”

  两个少女手挽着手,青春活力,自然也看见了朱小明和背上趴着枯萎女人的佛子,

  但她们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并没有太过在意。

  “发什么呆呢?跟上。”

  佛子低声。

  朱小明回过神来,挠挠头,快步跟上,轻叹了一声:

  “没,我就是说觉得那女生眉眼和老张有点像,一时有点出神。”

  “老张?”

  佛子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朱小明那个天资不错的发小,

  他回头看了一眼,道:

  “还真是。”

  缓了缓,佛子安慰道:

  “等过了这一次天都之事,你大可回黄金行省去见一见故人,衣锦还乡。”

  朱小明闷闷的应声。

  两人穿行在夜色阴影中,很快于一处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宅院前驻足,

  佛子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正欲叩门,大门却自然而然的洞开。

  他和朱小明对视了一眼,并肩走入其中,入眼是一处宽阔的庭院,

  庭院之内,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正在站着特殊的桩功,大的看起来二十来岁,小的则是六七岁模样,

  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则在一旁的躺椅上安靠着。

  正站着天机桩的林东西和陈语雀,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深夜访客。

  “分神!”

  伴随一声轻呵,一根柳枝抽打在了两女的身上,并未在她们的肌肤上留下半点痕迹,却让两人疼的龇牙咧嘴。

  “清心,守静。”

  才从研究总院赶回来不久的老妪,手中拿着柳枝,神色肃穆:

  “天机桩对你们是有大好处的,这可不是炼气血养躯壳的法子,要重视!”

  缓了缓,

  老妪斜着眼睛,看向来访的两个年轻人,淡淡开口:

  “夜色来寻,说吧,什么事?”

  佛子毕恭毕敬的做了一礼:

  “曼荼罗系,寂忿尊佛子,见过天机太姥。”

  曼荼罗系??

  才复清净的林东西心头再度掀起波澜,错愕侧目,眼瞅着柳枝条又要抽来,她惊叫:

  “错啦!”

  小豆丁便又站的稳稳当当。

  “哼!”

  老妪瞪了一眼这小丫头,这才慢条斯理的看向寂忿佛子:

  “堂堂佛子,怎来我这小院?联邦对邪教可是抓的紧。”

  朱小明眼观鼻鼻观心,

  佛子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恭敬道:

  “听闻截教,为万物截留一线生机,太姥为截教当代教宗,今我来拜,自是想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太姥挑了挑眉头:

  “一线生机,是要自己争来的,而非是求来的,且不说你是邪教徒,便就不是,却抱着来求的态度,我也不会给你半点明示.离去吧。”

  “我只当今夜无人来。”

  说着,太姥伸手一挥,平地起风。

  佛子呵声:

  “朱小明!”

  这一声呵中,林东西、陈语雀的心却又离了清净——都觉得这名字有那么一丁点熟悉。

  两女又立刻静心。

  与此同时,庭院当中。

  朱小明双手连忙合十,身上绽起明光,照耀庭院,如似佛国!

  “嗯?”

  太姥轻咦,正要将两人吹刮出去的灾风骤止。

  她上下打量着朱小明,讶异道:

  “倒是看走眼了,十八岁的尊者?”

  哈??

  林东西和陈语雀齐齐侧目,迎面来的是柳枝飞舞。

  后者立刻站正,前者疼的嗷嗷直叫唤。

  佛子默默等到太姥抽打完那个小豆丁,这才沉声开口:

  “朱小明,我为他截夺一线生机,使他立地成就佛门罗汉,为我的护法大金刚。”

  太姥看来,平静道:

  “看来你对截教很有研究,说吧,什么事。”

  佛子深吸一口气:

  “太姥应当知道,我曼荼罗系的十位佛子,都不过是上神之容器。”

  “我便欲为自己也截夺一线生机!”

  听着他的话,太姥轻笑:

  “要摆脱佛子的身份?”

  “非也!”

  佛子掷地有声道:

  “我欲逆降六臂大黑天之身,我欲夺舍此神!”

  他一拜而下。

  庭院忽寂,太姥显然一愣。

  半晌过去,

  这老妪从躺椅上坐直了身,目光炯炯有神:

  “好大的胆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佛子干脆点头:

  “正因如此,若是功成,为我截夺此生机的您,也自然会得大好处.这不本就是截教所做的事情么?”

  缓了缓,他自顾自道:

  “截教,每为生灵改命一分,教宗便强横一分.若为我改得此命,您或能一步迈入大神通者之境。”

  太姥定定的凝视着佛子,忽而一笑。

  一笑间,庭院如似逢春,处处都有花开。

  她做宝相庄严,淡淡道:

  “有意思的小家伙.”

  说话间,

  太姥眼眸变的幽暗深邃,如似沉浮着无穷密密麻麻的星光线条,而后出声肃穆:

  “不日之间,冥土会有大变故,或在冥土当中,你能求得一线破局成神之生机。”

  冥土吗?

  佛子躬身执礼:

  “多谢太姥指点。”

  太姥颔首,只是一声‘去吧’,风忽又起,将来访的两人吹走了去。

  庭院复又宁静。

  她看向苦苦站着天机桩的两女,忽而无奈一笑:

  “行了,都歇息吧。”

  陈语雀长出了口气,瘫在地上喘息,小豆丁则欢呼了一声,

  这天机桩绝不寻常,并非是锤炼精气神的桩功,锤炼的是自身根本真灵,是因果承负,是天数命数。

  欢呼了两声,林东西忽然看向老妪:

  “师尊,那冥土.就是您前些日子说的,要我们去争机缘的冥土吗?”

  “是。”

  太姥平静颔首,目光不知何时,已变的炽烈。

  她声音忽的抑扬顿挫,开口道:

  “我们截教一脉,传承无穷年——是真真正正无穷年,冥土之变,当是我截教蜕变之时”

  缓了缓,太姥垂下眼帘,盖住眼中万丈光,继续道:

  “便在近日,你们当共赴冥土,以夺机缘。”

  林东西忍不住问道:

  “什么机缘?”

  太姥沉默了片刻,幽幽开口:

  “中极城将开,入主其中,为中极城主,执掌冥土。”

  两女瞪大了眼睛,齐齐伸手指了指自己:

  “啊?我们?”

  太姥颔首:

  “中极城争,不看修为,不看造诣,只看命数。”

  说着,她站起身来,抬头望月:

  “若是此次功成,本教积累当足,或能请下一位了不得的存在。”

  陈语雀若有所思,林东西如同好奇宝宝一般追问不休:

  “什么存在?”

  太姥一笑,许久才幽幽开口:

  “祂为古往今来,大罗当中第二人,是道门首座,也是佛门佛陀。”

  佛门佛陀?

  林东西诧异,看到师尊落目瞧向了自己,幽声荡来:

  “我也不瞒你。”

  “正因那位是为佛门【多宝如来】,要请祂归临,少不了佛门事物,我才会收你做徒。”

  “也才会应允了方才那佛子所求。”

  “放心,并不是让你们做容器之类.只是需要一个锚点。”

  陈语雀和林东西面面相觑,还想发问,却见太姥复又躺在躺椅之上,手中捉起了柳枝。

  “休息够了吧?”

  “继续站天机桩!”

  柳枝抽落而看,陈语雀惊呼,小豆丁鬼哭狼嚎。

  太姥一边挥着柳枝,一边怔怔出神,目光深邃无比。

  冥土,中极城啊.

  传说当中,九幽主人的居所!

  若是真能谋夺而来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

  冥土。

  太平道观。

  整座道观明明置放于大地之上,却又似格格不入,有虚空气流淌。

  道观当中。

  张福生垂眸,凝望着满地的碎筊杯,复又平缓。

  道观里的其他人则都不明所以,到现在还懵逼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晌过去。

  太平道主看见这玄衣铜面将筊杯碎片踩入泥土地中,忽又开口,声调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所以,不算那被踢出局的兜率宫,孙猴子当年留在冥土中的,便是三个辅镇了?那主镇之人,又是谁?”

  太平道主深吸一口气,干脆摇头:

  “不知道。”

  张福生平静追问:

  “半点头绪都无?”

  “倒也不是。”

  太平道主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玄衣铜面,对方此刻端站着,

  身形如同一座恢弘的铁山,横拦住了天上漆黑圆日的淡淡光,便有阴影从对方的身上堆迭而起,沉压在自己身上。

  惊心动魄。

  毫无来由的惊心动魄,就好像片刻之前,这位神秘存在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诸般思绪,此刻寂下,

  太平道主沉声开口:

  “依我所知,上主留下的主镇之人,当在近日来,显出踪迹了。”

  “哦?”

  张福生挑眉:

  “说来听听。”

  太平道主不语,只是一伸手,指向远处的雄关巨城,而后才道:

  “非是其他。”

  “便是即将大开的九幽关后中极城。”

  “便是即将归位的中极城主——前辈应当比我明白,中极之主,是何等存在。”

  “毕竟,您方才就冒用了祂的号。”

  一字字一句句回荡在太平道观当中,张福生先是错愕、沉默,

  忽而在众人不解道目光当中,放声大笑。

  笑声震耳欲聋,回环不绝。

  许久。

  张福生喘息了一声,凝视着太平道主,平淡开口:

  “所以,孙猴子最后留下的手段,是中极教主?”

  太平道主愣了一愣,摇头道:

  “不知道,或许不是。”

  “但一定会有人入主中极城,执掌整座冥土——谁入主,谁便是上主所说的那人。”

  太平道观再度陷入死寂,诸葛余一、司马誓大气不敢喘,

  至于才醒来的司马思?

  此刻正蜷着身子,满脸茫然。

  又是半晌过去。

  张福生思绪百转千回,于此刻收敛,只是最后发问:

  “九幽关,中极城,何日当开?”

  “不久。”

  太平道主坦然回答:

  “谁也说不清具体日子,但推算来看,就在近日——上主也留下了一句话。”

  “说来听听。”

  “上主说,便是当那五指山再做崩塌之日,即为中极城洞开,生灵入主其中之时。”

  太平道主声音抑扬顿挫,如同咏叹调:

  “那是中极教主的故居,是祂坐镇九幽之时的城——谁也不知此城有何等威能,谁也不知此城能做到何事。”

  “上主更有言,中极城中,便有中极教主的遗蜕、遗骸!”

  “但在不久之后,但在不久之后,此城当开了!”

  声音回荡,许久才寂。

  玄衣铜面只是意味难明的笑了笑。

  中极教主的故居?

  这事儿,中极教主知道吗?

  不,不知道。

  不过现在知道了。

  还有中极教主的遗蜕、遗骸?

  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体?

  有意思,大圣究竟给自己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且.既然是【中极教主】的遗骸,那中极教主本人应该能随便掌控的吧?

  张福生垂下眼睑,闭目沉思,许久才颔首:

  “也罢。”

  “便听信你,等到这中极城开之日,我会再来。”

  太平道主微微松了口气,执礼道:

  “不瞒阁下,彼时,欲入中极城,会有三关。”

  “天蓬是一关,白龙是一关,我是一关——彼时,入城之事,争主之事,由我来主持。”

  张福生静静听着,困惑问道:

  “天蓬会回来?”

  天蓬元帅,现在的李修缘,取经人。

  如何能回来?

  太平道主却笃定的点了点头:

  “会回来,无论如何,一定会回来,这是命数之使然,是上主亲下的法旨。”

  见状,张福生也不再多问,微微颔首,竟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临着走出道观前,他幽幽开口:

  “苍天的确已死,我很好奇,你这青天,究竟能不能成为新的苍天?”

  太平道主心头沉压的危机感此时散去,执一礼,而后坦然道:

  “不瞒阁下,联邦四十九省之乱相,都由我一力促成。”

  “等到天下皆反,青天便替了人世的苍天。”

  “等到天上皆反,青天便替了天上的苍天。”

  低沉话语回荡,听的诸葛余一等人心惊胆颤之至于极。

  如今的诸省动乱、反叛之趋势幕后之人,居然是眼前道人!!

  这消息太过骇人,若是传出去,整个联邦都要大地震!

  张福生也回眸,深深看了眼这位只有大能层面的太平道主,并未质疑对方的话,

  他身形凭虚消失,只有一句话留在原地,缓缓荡开。

  “挑动天下皆反,这倒是你的老本行呢。”

  余音绕梁不绝,被从冥土中切割而出,似在冥土实在大虚空的太平道观,

  也就复而归位。

  太平道主重重的呼了口气。

  “算是迈过一劫。”

  他如是自语,也不顾及还在旁侧的三人,伸手一摸后背——不知何时,已满是冷汗。

  太平道主苦笑了一声,站起身,走上前,复又蹲下。

  蹲在那一摊被踩入泥地中的筊杯碎片之前。

  “稍后,我会为你们解惑。”

  太平道主头也不抬的道:

  “也会让你们明白自身使命”

  说话间,

  他伸出手,捡起诸筊杯碎片中,最大的那一枚,摩挲片刻,攥紧在掌心,

  许久,

  太平道主伸手一推,在三人茫然的目光中,筊杯碎片没入虚空,不知被送去了何方。

  ………………

  源起点研究院。

  地下。

  老妪虽已离开多时,但黄牙老头还依旧守在此地,凝视着法阵当中镇压着的漆黑事物。

  他负手而立,低沉开口:

  “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姜飞鸟如您所说,动用了祭阵,召您降临——您为何又不愿降临了?”

  那一团漆黑事物只是静静扭曲着,不言语。

  黄牙老头擦了擦额间汗水,尽管有大法阵镇压,但直面着团恐怖事物,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祂,也依旧心悸不已。

  沉吟片刻,

  黄牙老头继续道:

  “是因为阴长安中,有您不愿去见的人或物吗?”

  漆黑事物忽然扭曲的更为剧烈。

  黄牙老头了然——还真有。

  可,是什么呢?

  世尊如来?

  还是那个归降的、自号北帝的古老意志?

  又或者,其他的什么?

  他想不明白。

  正欲继续试探性追问的时候,

  黄牙老头看见被法阵镇压、桎梏的漆黑事物,竟盘旋成了一个巨大漩涡的模样,

  半晌过后,漩涡当中居然吐出一件事物来。

  那事物径直冲出了法阵,不偏不移,正落在黄牙老头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仔细打量——是一个碎片。

  一个不知什么事物的碎片,其上还沾着泥土,伸手拭下些许泥土,放在鼻间闻了闻,黄牙老头微微色变:

  “冥土的泥.”

  他呼了口气,再看向那一团漆黑事物,小心翼翼问道:

  “您的意思是?”

  漆黑事物翻滚不休,有精神意志荡来,纠缠成话语,印在黄牙老头的精神世界当中。

  黄牙老头发出闷哼,尽管早有准备,但聆听这漆黑事物的话,依旧让他受创了,

  心魔滋生,肉身破败,魂灵衰微!

  好不容易扛住这种恐怖的污染,

  黄牙老头气喘吁吁,脑海中回荡着漆黑事物的浩瀚音,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来。

  “您要我向至圣天位,追问此物,映照出此物的过往?”

  他举了举手中碎片。

  漆黑事物只是静静翻滚着。

  黄牙老头舔了舔嘴唇:

  “也行。”

  “明日本就有两件事情,要开大祭,求问至圣天位,如今添上此物,刚好三件事。”

  至圣天位远在异维度当中,无人端坐,

  但源起点研究院有特殊法子,可以借祭祀,沟通那浩瀚无比的【大成先师至圣天位】。

  每次沟通,都可发出三问,至圣天位也都会给出解答。

  任何疑问,任何事物,都可解答。

  黄牙老头深深的看了法阵中的漆黑生灵一眼,郑重的将这沾着冥土泥尘的碎片放入怀中,转身离去。

  ………………

  “您回来了。”

  两千丈区域,酒店。

  阮玉兔轻轻垂着头:

  “那崔氏族老不久前也回来了,应当是去见完了那所谓的太岁老爷,不过我看他的神色,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褪去玄衣和青铜面具的张福生嗯了一声,

  此时此刻,崔六朵等人都在各自房间中,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阮玉兔等候在此。

  张福生走到落地窗前,凝望着这一层的夜景,并不繁华,甚至还不如江州市的深夜,

  远远看去,冷静又寂寥。

  他静静站着,思绪百转千回,诸事都在脑海中碰撞,

  太平道主,齐天大圣,天蓬元帅,中极城,北帝.

  最后是那筊杯。

  是被自己强行逼成的‘圣杯之相’。

  彼时八景宫,第三次掷杯,成圣杯之相,有天意昭告——十二时辰之后,准开现在之门。

  十二时辰,即二十四小时。

  换句话说,明晚过了零点,自己便也能进到那门户当中,进到真正的八景宫当中。

  甚至不只是八景宫。

  或许,还有玉虚宫?

  还有那三件无上级的至宝!

  张福生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来,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敬畏已然没有了敬畏。

  是对三清,也是对其他无上者。

  “您似乎心事重重?”

  阮玉兔悄无声息的走上前。

  “无碍。”

  张福生揉了揉眉心,平静道:

  “只是忽然发现,有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原来也没有那么高,原来.”

  “也会妥协。”

  缓了缓,他忽然侧目,看向阮玉兔:

  “你会向地上的蚂蚁妥协吗?”

  阮玉兔一愣:

  “自然不会。”

  “是啊,不会。”

  张福生又笑了起来:

  “人只会和与自己差不多的东西妥协——人如此,神亦然。”

  阮玉兔有些迷糊,听不太明白,便此时,伴随‘啪’的开关声,客厅的灯忽然大亮。

  崔六朵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妥协?”

  她打量着这个身穿粗麻衣的青年,淡淡道:

  “我崔氏之人,无需向任何人妥协,哪怕是上一个千年的十望——怎么,你遇见什么事了?”

  缓了缓,她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昂了昂头:

  “你虽为外姓子,但血管里头流淌的,也有我崔氏的血,若是遇到为难事,你当向家族求援。”

  张福生失笑,上下打量着这个傲气的女子,温和的道了声谢,并没有多说什么。

  崔六朵眉毛又挑了起来,显然被张福生的态度弄的很不快,正气冲冲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其他房间的门也在此时打开。

  崔问道、崔问鼎和那位族老都走出。

  “发生什么事情了?”

  崔问鼎好奇问道,张福生只是平和的摆了摆手:

  “没事,夜深人静,忽的心生感慨罢了。”

  崔六朵冷哼了一声:

  “心生感慨?”

  她这模样,看的族老是额头冒汗,生怕自己这位小祖宗,将那恐怖存在给触怒。

  他连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对了,角逐流程已经出来了。”

  族老擦了把汗水,招呼众人道:

  “刚好片刻前,上一千年十望中的孟氏,发出了通知,这一次的角逐,不在天都当中举办。”

  崔六朵按耐住恼怒,蹙眉问道:

  “不在天都?那是在哪?”

  族老脸上浮现出苦笑之色:

  “在我所说的,神秘莫测的冥土不过那儿似乎也没传闻中那般危险。”

  “冥土?”

  崔六朵一挑眉头:

  “您去过了?”

  族老犹豫一下,点点头:

  “去过了,太岁老爷就是在冥土当中.话说回来。”

  他话锋一转,继续道:

  “虽然角逐之地定了下来,但具体日期却并未定下,只是说就在近日。”

  缓了缓,

  族老似乎想起什么,继续道:

  “不过在等待角逐开启的这一段时间,来参加角逐的诸多家族,都被允许前往浮空岛,当然,只能白天去。”

  张福生侧目,崔六朵也来了些兴趣:

  “凌驾于八千丈之上的浮空岛??”

  “对。”

  族老肯定点头:

  “我的建议是,明儿白天咱们都可以去那里看看,毕竟,如果我们崔氏真成事,真成了十望。”

  “按照规矩,也将会在浮空岛上建府。”

  崔问道有些迷糊,并不太了解浮空岛,也不明白在其上建府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崔问鼎则变的激动了起来,目眩神驰:

  “浮空岛啊.”

  他舔了舔嘴唇,兴奋开口:

  “那可联邦第一重地,听闻,传说中掌管一切死者亡魂去处的【六道大狱】,便也在浮空岛中!”

  族老笑着点头,忽而小心的看向张福生,咳嗽了一声:

  “道尊,你去么?”

  张福生挑眉,他明天本来打算去见一见已然准备上路取经的‘李修缘’,再意念降去星空深处,瞧一瞧那座兜率宫的。

  不过,浮空岛,联邦最重之地,六道大狱的所在么?

  倒是也可以去一去的。

  反正只是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就可以去真正八景宫中看一看了!

  千思万绪收敛,张福生平和颔首:

  “自然可去,不过话说回来,我听闻源起点研究总院,也是在浮空岛上?”

  “是。”

  族老肯定点头,想了想,补充道:

  “对了,诸族是允许去研究总院还有九司参观的,若是大家愿意,明天去一趟研究总院也行。”

  张福生眯了眯眼睛,研究总院,九司.

  此时此刻,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当初交给孟小柿的高天令,就在浮空岛上。

  当时,还在重阳天地当中遇见的那孟小柿——孔神通的侄女,九司之一,调查司的人。

  她说,曾在调查司第七部的部主手上,见过类似于人皇玺的事物,

  张福生这才给了她一块高天令,让对方带到首都来。

  如今,却是能发挥作用了——自己真身入了首都,不再被法阵隔绝于外,

  自然也可以沟通那块令牌,自然可以借那令牌降下一缕意志!

  凭之取走类似人皇玺的事物,却也就不难了。

  张福生心思百转千回,听着众人谈论关于浮空岛和研究总院的事情,微微呼了口气。

  研究总院,却也是能去看一看的。

  没记错的话.

  张小西似乎就是来了研究总院?

  正当他思绪辗转时,

  族老最后盖棺定论:

  “既然都没什么意见,明日咱们便去浮空岛看一看,说不得还能走一趟研究总院!”

  “至于现在.都休息吧!”

  ………………

  一夜无变。

  次日,晨。

  登上了提前约好的浮空车,一行人便朝着八千丈之上的浮空岛而去。

  通过重重关卡、检查,最终抵达浮空岛时,已临近正午。

  “来浮空岛的不少啊。”

  下车时,族老努了努嘴,示意远处一辆又一辆缓缓降落的浮空车,

  张福生看去,随意扫了一眼,居然看见了诸葛余一和那司马誓。

  他们却也都从冥土,都从太平道观中出来了。

  只是

  张福生挑了挑眉头,能清楚感知到,两人身上的气息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具体却也说不上来。

  一旁,族老此时开口道:

  “对了,今日研究总院恐怕是去不得了。”

  崔六朵诧异问道:

  “为何?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没有。”

  族老随口答道:

  “听说是研究总院今日要举行大祭,向至圣天位发问,求得解答所以研究总院就临时封锁了。”

  嗯?

  张福生心头一动,大祭?

  询问至圣天位?

  他心思电转,忽的有了想法。

  凭自己如今对因果造诣的掌控,干涉一场不远处的大祭,无比轻松。

  或许

  自己可以代研究总院发问?

  又或者,代至圣天位做答?

  张福生眼中闪过明光,抬头凝望天穹。

  今日当显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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