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张着嘴,整个人僵在原地,连风雪似乎都在他周围停滞了一瞬。

  陈易忽地惊起一丝荒谬感。

  勾引…我?

  她竟许这愿望?

  平日虽听东宫姑娘咋咋呼呼要勾引自己,陈易也是听之任之,当个玩笑看待,毕竟这笨姑娘再好的勾引技巧,也会弄巧成拙,有点呆呆的。

  况且如今她已成了魂魄,都还未回去躯体,对陈易的吸引力更是大打折扣了。

  陈易缓缓闭上微张的嘴,下意识极其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没有悸动,没有涟漪,甚至没有一丝一毫除惊愕外的情绪。

  别说心动了,连一丝波澜都没泛起,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他深深看了东宫若疏一眼,混杂着无奈、惊愕,以及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这笨姑娘的脑回路,永远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拐弯,让人怎么赶都赶不上。

  “怎样?成功了吗?”

  东宫若疏见他目光扫来,立刻紧张又期待地在他面前飘来飘去,魂魄状态让她几乎能贴到陈易脸上,

  “你有没有突然觉得我特别有魅力?心跳加速?想……想对我做点什么?”她努力眨巴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试图放电。

  陈易面无表情地摇头,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两个字,斩钉截铁。

  东宫若疏脸上那点期待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脸上很不解,显得有些蔫蔫的:“…明明说好的心想事成…这池子骗人啊……”

  她飘到池边,蹲下身,对着翻滚的暗金色液体左看右看。

  陈易没再理会她那一点小失落,目光重新投向那口翻滚着暗金色粘稠液体的“心想事成池”。

  池水依旧在缓慢翻涌,散发着硫磺与檀香混合的怪味,但刚才东宫若疏许愿时那剧烈的符文闪烁已然平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果然是个骗局?”陈易不由狐疑。

  笨姑娘的愿望没实现,他自身也毫无感应,这池子的功效实在可疑,然而,西古魂魄里的信息,以及纳西长老临死前的狂热,又表明此物对神教异端极为重要。

  陈易从不轻信,但也绝不轻易否定。

  他决定亲自试水。

  陈易走到池边,与东宫若疏隔开几步距离,传音入密吐出几字:

  “我是明尊。”

  声音落下,池水依旧翻滚,符文闪烁如常,没有任何额外的异变,既无光芒大盛,也无排斥波动。

  陈易微皱眉头。

  “看吧!我就说它是骗人的!”虽然传音入密,但从嘴巴一张一合间,东宫若疏也看得出他已交代了秘密。

  东宫若疏指着毫无反应的池水,声音又恢复了点活力,还带着点小得意。

  陈易对她的结论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似在权衡。

  最终,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送入那翻滚的池水之中,

  “我是域外天魔。”

  话音落下的刹那。

  整个暗金池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剧烈沸腾起来,不再是之前的翻涌,而是近乎狂暴的喷溅,无数暗金色符文骤然变得刺眼夺目,如同活物般疯狂流转、碰撞,发出低沉的嗡鸣。

  硫磺与檀香的气味瞬间浓烈了十倍,几乎形成一股有形的气浪扑面而来,池水中心那模糊的倒影更是急速扭曲变幻。

  这反应,比之前东宫若疏许愿时强烈了何止十倍。

  “哇!”东宫若疏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往后飘了一小段,“动了动了,这次真动了!陈易陈易,你快许愿、快许愿!要不接受我的勾引怎么样?”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易根本无暇理会她聒噪的建议,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狂暴的池水上。

  池水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惊醒了。

  正隔着粘稠的液体,冰冷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交易……

  这池子确实能“听”到秘密,并产生反应,似乎真能心想事成,但越是如此,陈易心中警惕更甚。

  许的愿望不能太大,否则便谁知其中有何反噬,也不能太小,那便太亏了。

  打定主意,陈易不再犹豫道:“我想知道,持世明使传承在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狂暴的池水骤然一滞。

  紧接着,无数明灭的暗金符文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瞬间脱离池水,在池面上方尺许的空中急速汇聚、排列。

  硫磺与檀香的怪味被一股更为古老苍茫的气息压下。

  不过眨眼间,一幅极其精细繁复的地形图,清晰地悬浮在了陈易眼前,山脉的走向,河流的脉络,某个被特殊标记出来的、位于群山深处的隐秘节点……

  所有关于持世明使传承方位的信息,尽在其中。

  记入脑海后,目的达成,陈易再无半分留恋,转身便走,靴子踩在冻雪上发出嘎吱声响。

  “诶,等等我。”东宫若疏连忙飘着跟上,轻灵地绕到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陈易停下脚步,眉头微蹙道:“做什么?”

  东宫若疏仰起脸,凑得很近,几乎要撞进陈易怀里,那双清澈的眼睛仔仔细细审视着陈易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捞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陈易给看得有些发毛。

  “我在确认,”她煞有介事地说,“确认你眼里有没有一点点……嗯,一点点爱意,刚才池水反应那么大,说不定愿望延迟生效了呢?”

  陈易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道:“没有。”

  东宫若疏脸上刚浮起的一丝侥幸彻底垮掉,肩膀也耷拉下来,小声嘟囔道:“……哦。”

  她飘开了一点,但还是跟在陈易身边,风雪穿过她虚幻的身体,沉默走了几步,陈易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东宫姑娘,你怎么这么执着?”

  “啊?”东宫若疏一时没反应过来。

  “勾引我。”陈易补充道。

  东宫若疏歪了歪头,仿佛这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因为太后娘娘让我这么做呀。”

  陈易脚步未停,侧头瞥了她一眼,“她让你做,你便做?”

  “对啊!”东宫若疏理所当然地点头,魂魄在半空轻盈地转了个圈,“太后娘娘待我极好,免了我一大笔债,还给我吃穿,命人教我剑法,安排婚事忙前忙后的,虽然最后没成,”她随即又挺起胸膛,“不过,娘娘交代的事,我还是得好好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陈易:“……”

  这傻姑娘,被人卖都不知道。

  但也是傻人有傻福,她的运气总是非同一般的好……念及此处,陈易轻蹙眉头,或许刚才东宫姑娘给池子秘密,就跟她这强运有关?

  东宫若疏见他沉默,又想起什么,飘到他侧面,补充道:“说起来,陈易,娘娘她……似乎真的很想你。”

  “想我?”

  陈易的脚步一顿,霍然转头,沉吟片刻后笑道:

  “她就是个疯女人。”

  那女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又因来之莫名的爱而挣扎不休,她身居高位,因此无端寄托许多情感在自己身上,为此几番强加……

  只是陈易从不愿为人做一辈子的刀,更不喜任人摆布。

  安后的姿容掠过脑海,已略显模糊,许久未见,当年之事他未曾轻易放下,迟早一日,是杀回景仁宫,最好有安南王秦青洛助阵,当一回名正言顺的乱臣贼子。

  陈易忽地极有欲望,

  “不必提她。”

  东宫若疏下意识道:“可是……”

  “没有可是。”陈易冷冷打断她。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东宫若疏,顺阶而下,风雪呼啸迎面刮来,胸前衣襟微微敞开了一线,里面晃了一下烁了一下光,又转瞬不见。

  ………………

  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王府大门前车马喧腾,仆役护卫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显然是主人刚刚回府,陈易刚踏上台阶,便见安南王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正从另一侧的回廊转出。

  安南王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大氅,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淡淡倦意,却丝毫不减那份沉凝威严。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秦青洛的眼神锐利依旧,似乎穿透了陈易身上尚未散尽的寒气,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陈易亦拱起手,道了声礼,随即侧身让开道路。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安南王的身形远去,陈易则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衣袍,想了想后朝着上书房的方向行去。

  他在上书房外的大厅等了没一会,便有婢女引他进去。

  书房内,光线幽暗,只有书案上那盏孤灯散发着稳定的光芒,空气中墨香依旧。

  陈易步入书房时,秦青洛已端坐于书案之后,大氅解下挂在旁边,正凝神看着桌案,她面前堆放的不是奏章,而是数本厚薄不一的线装书册和几卷发黄的卷宗,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

  书案一角,甚至还有几片残破的、刻着古怪符号的骨片或石片。

  “下官参见王爷。”陈易拱手。

  秦青洛抬眸,示意他免礼:“回来了?外出一行,如何?”

  “幸不辱命。”陈易言简意赅,将雪山之行的情况,包括遭遇异端几人的伏击,以及最终找到“心想事成池”,其中整个过程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他隐去了东宫若疏许愿的荒唐细节,以及交换的秘密,只强调了池水的诡异特性和自己获知传承所在的结果。

  秦青洛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上的卷宗。

  “心想事成池…………”秦青洛低声重复着陈易提到的那个古奥音节,“那是梵语。”

  她目光扫过面前堆积如山的古籍卷宗,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专注,

  “自上次你提及乌蒙口中的‘光暗无界,人可代神’以及那圣火令残片,寡人便觉此事非同小可。

  这几日,已命人从王府秘藏及止戈司案牍库中,调阅了所有关于明暗神教内部倾轧、尤其是关于所谓‘异端’的记载。”

  陈易的目光也落在那些书籍卷宗上,不少书页已经泛黄卷边,有些卷宗的封皮甚至带着虫蛀的痕迹,显然年代极为久远。

  如此浩繁的卷帙,秦青洛显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投入了大量精力查阅。

  秦青洛拿起其中一本最厚、封面漆黑如墨的古籍,书页在她翻动间发出沙哑的声响,她翻到中间某一页,指着上面一幅模糊的、线条粗犷的版画插图和几行晦涩的古文,

  “你追查的线索,指向的绝非寻常异端,据这些尘封的秘录记载,约莫五十年前,神教内部曾发生过一场惊世骇俗的分裂与清洗,而其中许多人的姓名事迹要么被有意隐却,要么杂乱无章。”

  历代王朝为前朝修史,尚且曲笔颇多,乃至重重抹黑,何况是同一教内的宗派之争,陈易微微颔首,成王败寇的事谁都明白。

  “不过,总归有些事是如何都隐不去的,譬如……”秦青洛顿了一顿,而后问道:“你可知当年那位与公孙官分庭抗礼的异端是谁?”

  陈易疑惑道:“谁?”

  “清净圣女。”

  话语虽轻,这四个字却如惊雷烁过。

  陈易瞳孔一缩,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明显的震动。

  “寡人初见亦是错愕,可略一思索,道理也说得通,神教历代圣女间传承有序,然而到了这一代,清净圣女怎会如此年幼?”

  陈易收拢错愕的心绪,与殷听雪不再是从前的仇人,也不再是主妾,她不再逃了,还喜欢起他,二人间郎情妾意的生活,早已把那几个字掩去,他都险些忘了,殷听雪正是清净圣女,与明暗神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秦青洛所言非虚,智慧、大力两位老圣女都是七老八十的年纪,祝莪也早为人妻,独独殷听雪与她们差了起码一辈,陈易还记得自己撷取她时,她不过虚岁十六。

  秦青洛显然预料到了陈易的反应,她指尖重重地点在那版画插图上。

  那图画虽模糊,却依稀能辨出一个女子轮廓,身着象征清净圣女的素白长袍,立于一片混乱的光影漩涡之中,姿态圣洁无暇。

  “正是她,其名讳在教内已被彻底抹去,所有记载皆以‘邪见者’、‘逆神女’代称。她似乎天赋卓绝,教经论辩无人能及,纵是彼时雄才大略的教主公孙官,于教义玄微处与之辩难,亦能逼成平手,实乃百年罕见。”

  秦青洛的嗓音平缓:

  “然而慧极必伤,她竟质疑明尊的唯一,认为明暗本自同根,一体两面,非悬于九天之外,实蕴于方寸人心。此论一出,石破天惊,更甚者,她竟倡人可代神等邪说,舌灿莲花,蛊惑信众。”

  陈易沉默着,消化着这些信息。

  孤灯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陈易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纳西长老爬向“心想事成池”时的狂热,西古魂魄碎片中关于“复活某人”的模糊信息……

  “你有何想说?”秦青洛注意到他在思考。

  陈易片刻后道:“下官想…可能那群神教异端寻找心想事成池,不只是为了复活这位清净圣女,而是想…这心想事成池是她的…力量来源之一……反正,定然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般一看,你想找的持世明使的传承,或许也是一样。”秦青洛顺理成章道,“否则,公孙官也不会让你去找。”

  陈易听到这句话,眯了眯眼睛,兀然从那行事诡谲的魔教教主捕捉到了一丝脉络。

  此前他上山与之一面,后者对他的说法既无肯定也无否定,表达似是婉拒,近日却又让祝莪传话,点出金纸的用意,如今一看,什么神神叨叨,什么灯火之论,搞半天,似乎就是借刀杀人啊。

  孤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只不过为何非要借自己呢?

  一时许多思绪浮过脑海,但难以抉择,陈易敛了敛眸子,眉头紧蹙,沉浸于思绪。

  秦青洛默默看他,目光沉凝,不知怎么,她忽觉他沉思时有几分耐看,于是目光愈发沉凝。

  半晌后,陈易呼出一口气,笑道:“不想了,做好预备就是了。”

  秦青洛沉吟片刻后问:“你不去上山质问?”

  “不必,问不出结果。”陈易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道:“他要是想借刀,我便会让他看看,这把刀……最终会斩向何处。”

  秦青洛敛起蛇瞳。

  他是见小利而忘命之人,固然叫人鄙夷,只是正因如此,此时,竟有几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概。

  她些许心绪不露于面,可是,在关于美色方面,陈易是个极其细致入微的人。

  陈易瞥见一旁搁置的大氅,随意问道:“怎么穿大氅,不热吗,穿太厚了不好。”

  “武夫到了一定境界,冷热自决,你不会不知。”

  “下官只是一片拳拳之心在王爷身上,有些关心测乱……”陈易拱起手,话音真挚道。

  书案后的硕人女子只是微微讥笑,张口吐字道:

  “拙劣。”

  她看见陈易登时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张,只得把头低下来。

  “不必乱献殷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再如何厌恶此人,这点御人之道还是有的,秦青洛缓缓道:

  “哪怕只从能耐来说,寡人都很看重你,做你当做的事便好,冷暖之事自有王妃关切,寡人召你来,不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

  “是,下官明白。”

  说着,陈易告退了出去。

  秦青洛垂下头,拉近了些灯火,用剪子剪开,亮了些后便伏案批阅案卷。

  没到小半个时辰,忽听书房外有些许动静,随后听见响起一声婢女略显迟疑的通传,

  “王爷,王妃请见!”

  秦青洛微微蹙眉,道:“召。”

  一道身影转入门扉,竟又是陈易。

  与先前不同的是,他换了一身便服,嬉皮笑脸道:

  “我来关切王爷冷暖来了。”

  女王爷被生生气笑。

  陈易把她放一旁的大氅捧起,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佯装随意地凑过来道:

  “王爷还在忙呢?”

  他目光灼灼地落在秦青洛身上。

  “王爷,”陈易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黏腻,“这书房里炭火足,批阅案牍又耗神……你穿得这般厚实,不热么?”

  他的视线如同带着温度,扫过秦青洛被玄色劲装包裹的肩颈线条。

  旁人看不穿她幻术加易容,但陈易却开了天眼,将她的真容一览无余。

  秦青洛端坐如山,并未因他的靠近而移动分毫。

  明亮的灯火毫不吝啬地泼洒着,她高大健硕的身形被勾勒得格外清晰。

  “下官不…我瞧王爷你……”他顿了顿,视线在她身上逡巡,“鬓角似乎有些细汗。”

  秦青洛闻言,并未立刻抬头,只是握着朱笔的手腕微微一顿,她确实觉得有些闷热。

  方才一路风尘仆仆回府,接着便是处理公务、查阅卷宗,心神高度集中,又兼书房内灯火暖意,她体内气血运行本就远比常人旺盛澎湃,此刻被陈易一点破,那股燥意仿佛更明显了些。

  她下意识地,用那只未执笔的左手,随意地解开了玄色劲装最上面的两颗盘扣。

  这个动作很自然,带着一种习武之人不拘小节的利落,却又在不经意间别具诱惑。

  墨色的衣襟向两侧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筋骨分明的颈项,汗水浸润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蜜蜡般温润而充满力量的光泽,一直延伸到清晰可见的锁骨窝。

  劲装的束缚出饱满轮廓,随着她沉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弧度浑圆漆黑如墨,如同两座山峦,山峦沉默。

  一滴汗珠顺着锁骨凹陷滑落。

  陈易的目光飞快滑过,像最烈的酒,最野的马,这女子王爷总能激起他最原始的征服欲。

  美色当前,色胆自然包天,他有些逾矩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王爷日夜操劳,也需保重贵体,这书房气闷,不如……寻个更轻爽的地方,也好让下官……”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继续,“也好让下官,更尽心尽力地为王爷……分忧解乏?”

  他把“尽心尽力”四个字咬得很紧。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意乱情迷。

  高大女子自案前缓缓起身,

  “陈易。”

  秦青洛放下了手中的笔,冷冷扫了他一眼,那双蛇瞳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冰冷锐利,只有赤裸裸的警告,

  “你的‘拳拳之心’,寡人消受不起,走吧,不要让寡人说个‘滚’字。”

  陈易微愣了一下,女人真是叫人捉摸不清,哪怕是秦青洛也有几分如此,她方才举动难道不是暗示,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丝?

  只是人在屋檐下,下尸也不得不低一低头。

  陈易收敛起嬉皮笑脸,点了点头道:“是,我这就告退。”

  房门在他身后渐行渐远,书房内的灯火不再,陈易回过身,远远眺望,复盘起一个个细节,慢慢品味。

  其实是有些情丝的,陈易收起目光。

  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分明很蔑视。

  …………………

  “还是先给秦玥当爹要紧啊。”

  陈易随意道,下尸再如何躁动,眼下跟秦青洛也急不得,还是要先好好维系下这个小家,到时秦玥粘着自己,离不开自己这爸爸,跟秦青洛也能顺水推舟地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

  用起这个词…陈易自己都有点难绷。

  不管怎么样,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怀揣心思,陈易便去寻女儿,可是偏想偏不得,提灯转入内院时,便见祝莪出门而来,同他说秦玥已经睡着了。

  得到这句,这一回扑了个空,陈易为免有些失落。

  祝莪掩嘴轻笑:“官人功利心太重了。”

  陈易闻言,难得赧颜,幸好脸皮厚,还没到红温的程度便缓了过来,应声道:“秦玥不也这样?”

  祝莪一下难掩笑声。

  好一会后,陈易轻声道:“你说得也是,我功利心许是有些重了,这样不好,当然,秦玥这样也不好。”

  “水满则溢,玥儿还是要多些陪伴,不要让她跟官人在一块时,老想着如何得利。”

  陈易深以为然,秦玥现在两岁,正是塑一个孩子世界观的最好年纪,还是让她认清自己这父亲为好,自己不想以后当个女儿奴,一天到晚没几句话,仅有的话就是自家孩子来一句“老登,爆金币。”

  与母爱不一样的事,父爱总要把握尺度。

  “我明日再来看看她。”

  留下这一句,陈易转身离去。

  祝莪也旋即回房,近几日教内事务清闲,她能多留些时间在院子里,好好做一个娘亲,推开门,便见秦玥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刚刚睡下又醒来。

  见祝莪终于回来了,秦玥迫不及待地起身拱入怀里,腻声腻语,

  “娘…抱…抱抱。”

  “玥儿一个人等了这么久,真乖、真厉害。”祝莪抱住了她,轻抚她脊背。

  “玥儿厉害……”

  秦玥挂着笑,高高兴兴着,而后瞧见窗外的人驻足片刻,朝她招了招手,小脸变了变。

  她有些犹豫,还是抬手招了一招。

  那人笑着离去。

  “玥儿乖,”祝莪瞧见了这一幕,打心底地为这父女高兴,轻轻摸着秦玥的头,“爸爸回去了。”

  “回去了……娘,他、他怎么…来找你?”秦玥嘀嘀咕咕着说道,“他、他也是爸爸吗?”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娘要叫他爸爸。

  难道说……

  “他是娘的爸爸?”

  秦玥好奇懵懂的问话让祝莪哭笑不得,她一时想来一句“不是常常喊”,末了还是摇摇头,教坏孩子可不好。

  “不是、不是吗?”秦玥又问。

  “他是玥儿的爸爸……”

  “真真的?”

  “真真的。”

  祝莪知道秦玥的迷茫与困惑,对于这两岁小孩来说,这种事很难弄清,而此间关系又委实太过复杂难懂,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秦玥忽又问道:“娘,他和父王,谁、谁是爸爸?”

  祝莪更不知怎么说,好一会后道:“…都是爸爸?”

  秦玥还不知事,正是最懵懂的年纪,若是把真相告诉她,不仅会对这孩子造成极大的茫然和冲击,更重要的是容易暴露,秦青洛女身袭爵之事,本就不得搬到台面上,若不经意间因秦玥露出马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难保不会有有心人借此大做文章,给南疆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都是爸爸?玥儿…有…两个爸爸,父王…是爸爸,他也是爸爸……”秦玥有点混了,瞧上去有点小晕。

  祝莪略作踌躇,而后压低声音道:“玥儿,娘跟你说…两个都是爸爸,只不过一个是真爸爸、一个是假爸爸。”

  “什、什么……”秦玥努力想了一会,旋即懵懂地瞪大眼睛。

  “嗯嗯,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玥儿还小,不懂,只要知道这事就好了,这是秘密,不能给别人说。”

  “玥儿…玥儿不说……”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好歹也是有个解释,秦玥低垂着小脸,长久以来的困惑得到了解答,有点小小的舒畅,

  “玥儿一定、一定不说。”

  她张开手挥舞了几下,比出两根手指盯着看。

  两个爸爸……

  一个是真爸爸、一个是假爸爸?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

  真爸爸的奶更香香甜甜点?

  秦玥吧唧吧唧了嘴,忽然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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