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元现金,对于2003年的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足以改变生活的巨款。

  而现在,这笔从彩铃分成和第一批CD销售中艰难积累起来的资金,被林骁毫不犹豫地全部投入到了一个更大的赌局里。

  星河文化租下了广州郊区一个废弃工厂改造的简陋录音棚。说是录音棚,其实就是一个做了简单隔音处理的大仓库。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苏晚晴和陈志豪看着那台老旧的压盘机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大噪音,工人们正忙碌地将一张张闪着银光的盘片压制成型,心中都捏着一把汗。

  “骁哥,咱们是不是太冒进了?”陈志豪看着那一摞摞刚刚印刷好的专辑封面,小声对林骁说,“五千张啊!这要是卖不出去,咱们就得回城中村继续吃泡面了。”

  这次的EP(迷你专辑)没有再沿用《星辰大海》的名字,而是精选了三首最具代表性的歌曲,命名为《星河I号:初光》。

  封面依旧是极简风格,深蓝色的背景上,只有一颗孤独而明亮的星星,下方印着三首歌名:《老鼠爱大米》、《如果我是你》,以及一首全新的作品——《简单爱(星河改编版)》。

  这首周董的经典情歌,被林骁重新编曲,去掉了原版R&B的复杂节奏,改用一把木吉他和干净的钢琴伴奏,苏晚晴的声线如同清晨的阳光,将那种“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的纯真感演绎到了极致。

  “风险和收益永远成正比。”林骁的目光穿过嘈杂的车间,似乎已经看到了这张EP铺满全国音像店货架的场景,“耗子,渠道那边,就看你的了。”

  “放心!”陈志豪拍了拍胸脯,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已经联系了广州大学城所有BBS的版主,还有猫扑、天涯的音乐版块。这次,咱们玩个大的!”

  ……

  两天后,广州大学城BBS的首页,一个加精置顶的帖子横空出世:

  《星河音乐官方合作:校园CD代购正式启动!》

  帖子的内容简单直接:

  “还在为买不到《星辰大海》而烦恼吗?还在嫉妒那个和苏校花吃火锅的幸运儿吗?现在,机会来了!星河音乐首张EP《星河I号:初光》正式发售,内含《老鼠爱大米》、《如果我是你》以及从未公布的《简单爱》改编版!同样附赠‘星河刮刮乐’抽奖券!”

  “为方便广大同学,星河音乐联合‘时代节拍’音像店,特开通校园代购渠道。只需在本帖下跟帖下单,留下你的姓名、学校和联系方式,我们将于次日统一将CD配送至各校门口指定地点,货到付款!”

  这个帖子,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

  BBS,这个年代大学生的精神家园,第一次展现出了它恐怖的社群动员能力。

  “卧槽!官方代购?算我一个!”

  “华工,张三,两张!一张收藏,一张拿来刮!”

  “暨大,李四,五张!宿舍哥们几个凑的!”

  “终于不用去市区排队了!版主牛逼!星河牛逼!”

  跟帖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长,一个小时就突破了五百楼。陈志豪坐在网吧里,看着后台不断刷新的订单数据,激动得手都在抖。

  他设计的这套流程,完美地解决了学生群体“购买欲强但购买不便”的痛点。统一配送、货到付款,更是打消了所有人对网络购物的最后一丝疑虑。

  发售第一天。

  傍晚时分,李老板的“时代节拍”音像店门口,几辆半旧的面包车装满了纸箱,奔赴大学城的各个角落。

  晚上十点,陈志豪打来电话,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嘶哑:“骁哥!首日销量……破一千了!一千二百三十七张!李老板那边现金都快装不下了!”

  出租屋里,林骁和苏晚晴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那条陡峭向上的数据曲线,相视一笑。

  第二天。

  口碑开始发酵。

  那些第一批拿到CD的学生,迫不及待地在论坛上分享自己的“开箱体验”。

  “《简单爱》的改编版绝了!苏晚晴的声音太治愈了,听得我想立马找个女朋友!”

  “我刮中了一台MP3!正在用它听《如果我是你》,音质超棒!”

  “妈的,又是‘谢谢惠顾’,不过歌是真好听,不亏。”

  热度从大学城BBS,迅速蔓延到猫扑、天涯等全国性论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打听,外地要如何购买这张神奇的CD。

  第二天结束,后台统计的销量数字,跳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程度——三千零五十二张。

  第三天,音像店的电话直接被打爆了。

  “林总!告急!告急啊!”李老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仓库里只剩不到一千张了!门口还有从佛山、东莞开车过来拿货的批发商!再不加印,今天下午就要断货了!”

  整个星河团队,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忙碌与亢奋之中。

  就在这时,林骁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港湾区。

  他走到安静的阳台,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礼貌与傲慢。

  “请问是星河音乐的林骁先生吗?我是环球唱片,大中华区A&R部门的代表。”

  林骁的瞳孔微微一缩。

  环球唱片,这个后世与索尼、华纳并称三大巨头的庞然大物,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是我。”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林先生,我们非常欣赏您的才华,以及贵公司在市场推广上的创新能力。”对方开门见山,“我们经过评估,愿意出价三百万,整体收购《星河I号:初光》这张EP的所有版权,包括词曲、录音以及后续的开发权。希望您能认真考虑一下。”

  三百万。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一个独立音乐人当场下跪。它意味着一步登天,意味着从此摆脱草根身份,被主流行业最高殿堂所接纳。

  电话那头的代表,显然也对自己的报价充满了信心,他安静地等待着林骁那预料之中的、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回答。

  然而,他只等来了三个字。

  “不需要。”

  林骁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拒绝一份路边派发的传单,“感谢贵公司的赏识,但星河的作品,是非卖品。”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回到屋内,陈志aho正手舞足蹈地和印刷厂沟通加印事宜。

  苏晚晴站在那个堆满CD纸箱的角落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光晕。

  她拿起一张崭新的EP,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那颗孤独而明亮的星星,目光里有疲惫,有欣慰,更有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她抬起头,看向林骁,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了他的心底。

  “林骁,我们……真的做到了。”

  林骁走到她身边,看着这满屋的、承载着他们梦想的“战果”,胸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是啊。”他轻声回应,“我们做到了。”

  就在这时,陈志豪拿着手机,一脸古怪地跑了过来。

  “骁哥,你看,刚收到的邮件……好像是……‘音乐风云榜’组委会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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