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捧着明黄圣旨立在厅堂中央,声线平稳无波地宣读着梁承朝的三道旨意:或领兵镇守北境,或入阁参赞军机,或出使阿若国重修盟约。

  只是他说到第三条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语调。

  可是李聿已经醉态半酣,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他倚在铺着玄色狐裘的长椅上,指尖把玩着一只冰裂纹白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晃出细密的酒花。

  长思的话像隔了层水雾,模糊得听不真切,他满脑子都是那日顾窈决绝离去的背影。

  喉结滚动,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钝痛。“不去,大不了再回天牢一趟。”

  “大人,”长思垂眸,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提醒,“顾大人此刻,也在阿若国。”

  李聿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酒液溅出几滴,落在素色衣袍上,晕开点点湿痕。

  阿若国?顾窈也在那里?

  他瞳孔微缩,心底沉寂的湖面骤然被投下一颗石子,掀起层层涟漪。

  她为何要去阿若国?

  无论为何,她既已选择离开,想必是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牵扯。

  若是自己应下出使的旨意,再去纠缠,岂不是又要惹她厌烦?

  眼底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他嗤笑一声,将酒杯重重搁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阿若国也好,北境也罢,”他挑眉,语气带着刻意装出的漫不经心,“本王一个都不选。”

  话虽如此,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指节泛白。

  知遥怀里抱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踮着脚尖贴着木门,偷听里面的声音。

  怀里的顾狗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却懂事地没发出半点声响。

  听见李聿说不去,她飞快溜到内屋门口,开了一条缝,将顾狗蛋往里轻轻一推,低声嘱咐:“公子乖,快去吧。”

  顾狗蛋攥着小拳头,迈着短腿,一步一挪地蹭到厅堂角落。

  李聿正对着案几上的圣旨出神,满心都是长思那句“顾大人在阿若国”,以及自己那句口是心非的“不选”。

  忽然,一片温热的小身子贴了上来,带着奶气的小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力道不大,却像羽毛般搔在了心尖上。

  “父亲。”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顾狗蛋仰着小脸,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娘亲……娘亲怎么还不回来呀?狗蛋想娘亲了。”

  他的话像一把柔软的刀子,瞬间戳中了李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李聿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顾狗蛋抱起来,小家伙立刻顺势搂住他的脖颈,小脑袋埋在他的肩头。

  李聿低头看着怀中小家伙酷似顾窈的眉眼,手臂微微发紧。

  他该怎么回答呢,顾窈为什么走,到底还会不会回来,他也一无所知。

  李聿终究只是低下头,在顾狗蛋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乖,”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娘亲……娘亲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做完了就会回来陪狗蛋了。”

  长思站在一旁,忍不住轻声提醒,“大人,您看这……”

  小家伙抬起头,用小脸蛋蹭了蹭他的脸颊,软糯地重复:“父亲,我们去找娘亲好不好?狗蛋想娘亲了。”

  怀中小家伙的呼吸温热地拂在颈间,软糯的“想娘亲”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李聿的心房。

  他紧了紧抱着顾狗蛋的手臂,目光掠过案几上的明黄圣旨,最终落在长思身上,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硬邦邦:“我选三。”

  话音落下,他像是怕被人看穿心思,立刻补充道:“不过是为了社稷安稳,国家安定,与旁的无关。”

  说这话时,他刻意避开长思的目光,低头盯着顾狗蛋的发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柔软的胎发。

  长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识趣地没有点破,躬身恭敬回道:“是,王爷。奴这就回宫复命,为王爷筹备出使事宜。”

  说罢,便捧着圣旨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厅堂里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声响,李聿将顾狗蛋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又亲了亲,接着是粉嘟嘟的小脸蛋,连带着小巧的鼻尖都沾了他的温度。

  小家伙被亲得咯咯直笑,小手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父亲要带狗蛋去找娘亲吗?”

  李聿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硬声道:“嗯,带狗蛋去找娘亲。”

  可心里却一遍遍告诉自己:只是去一趟阿若国,履行使臣的职责罢了。无论顾窈过得好不好,是否还记得过往纠葛,他都绝对不会再心软去找她。

  一切不过是孩子想娘亲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让孩子失望。

  和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

  -

  阿若国。

  刺史府的烛火在青釉灯盏里明明灭灭,映得顾窈眼底的疑惑愈发浓重。

  她指尖攥着袖角,斟酌着开口:“周刺史方才提及的画像,不知究竟是哪一幅?”

  话锋刻意往关键处引,“我前些日子听说那位大行官府中也有一副画像,似乎正是哪位大行官的爱物。”

  周刺史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笑道:“顾大人说笑了,不过是随口提及的寻常字画,不值一提。”

  他话音刚落,便话锋一转,“说起大行官,听闻他近日喜爱侍弄花草,顾大人若是在这方面有些建树,倒是个好机会。”

  顾窈眉心微蹙,显然不接受这生硬的岔开。

  “哎呀,顾大人瞧我这记性!”周刺史猛地拍了下额头,打断她的话,“前些日子从西域得了瓶好酒,快快,快拿上来!”

  接连几次,无论顾窈是旁敲侧击打探细节,还是开门见山追问根源,周刺史总能寻到由头岔开,要么扯到朝堂琐事,要么聊起市井传闻,态度始终和煦,却字字不肯沾画像半分。

  顾窈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她本就不是好拿捏的性子,先前耐着性子周旋,已是给足了面子,可周刺史这般刻意隐瞒,反倒让她愈发笃定那画像藏着隐秘,且多半与大行官脱不了干系。

  她缓缓放下茶盏,瓷杯与案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也沉了下来:“刺史大人既不愿说,那便罢了,顾某告辞了。”

  周刺史见她真的动了气,连忙放下茶盏打圆场:“顾大人莫恼,莫恼!”

  他搓了搓手,语气放软,“其实也不是我不愿说,只是此事牵涉甚广,不便多言。不过……”话锋一转,他眼底闪过一丝算计,“顾大人不是一直想见大行官吗?我与他素有交情,今日便可为你引荐,至于画像之事,或许你亲自问他,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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