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无锡·万象城

  《心理罪》片场。

  黄昏如同一杯渐渐冷却的茶,将天际线染成琥珀色与铁锈红交织的班驳。

  无锡郊外,一座废弃多年的水泥桥洞下,时间仿佛在此停滞,野草从裂缝中倔强生长,

  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块,斑驳的水渍在桥墩上勾勒出诡谲的图案。

  剧组正在此拍摄今天的重头戏。

  警戒线圈出的区域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将桥洞下的破败寂寥与外界隔开。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铁锈味,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片场出奇地安静,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工作人员搬运道具时踮着脚尖,彼此交流只用眼神和手势,仿佛稍大一点的声响就会惊扰什么。

  这是一部探入人性幽暗深处的电影,基调阴郁沉重。

  而今天的戏份,更是整部电影情绪的最低点。

  距离正式开拍还有半小时,

  男主角邓朝已经坐在警戒线外的折迭椅上,进入了方木的状态。

  他顶着一头特意染成的灰白发,不是时尚的银灰,而是那种被生活彻底压垮后失去光泽的枯槁灰白。

  化妆师在他眼下加深了青黑色的阴影,法令纹和眼角的细纹被刻意强调,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被掏空后的憔悴。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

  瞳孔深处是一片死寂麻木,偶尔转动时,那眼神扫过之处,连正在布置血包道具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背脊发凉,匆匆加快脚步。

  那似乎不是表演,那是某种灵魂的暂时离场,方木住进了他的身体里。

  而在警戒线最里端,

  靠近那具尚未合上的裹尸袋道具旁,刘师师正抱着一名少女。

  她饰演的女警米楠此刻卸下了职业的刚硬外壳,正以近乎母性的温柔,轻抚着怀中少女的短发。

  “米楠姐,我……我还是怕。”

  怀中的少女仰起胆怯的脸颊,

  那是一张充满矛盾感的面容。

  十三岁的少女,有着清晰的下颌线,鼻梁高挺,一双狭长的凤眼本应透着冷冽的锋芒。

  可此刻,

  那眼中盛满的却是孩童般纯粹的恐惧。

  锐气与脆弱在这张脸上奇异地共存,让人看着心揪。

  文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几步外那个黄色的裹尸袋。

  袋子半敞着,内侧的银色涂层在昏黄光线中泛着冷光。

  就在昨天试戏时,

  她躺进去不过三秒,拉链拉到脖颈处,黑暗与窒息感如潮水涌来,

  她便尖叫着挣扎出来,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亚凡,别怕。”

  刘师师的声音放的很轻,“你看,道具老师特意在袋子侧脸的位置扎了两排透气孔,很细密,空气是流通的。”

  她伸手轻捏少女单薄的肩膀,“而且我就在旁边,导演一喊‘咔’,我第一个拉开拉链接你出来,好不好?”

  她能感受到怀中娇小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

  这女孩才十三岁。

  刘师师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的怜惜。

  可她自己又何尝好过?

  米楠这个角色同样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剧中她必须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坚强可靠的支柱,连崩溃都要选对时机。

  刘师师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她也想找个角落抱头痛哭,将连日来积压的阴郁情绪宣泄出来。

  可在这个被黑暗笼罩的剧组里,她又找谁呢?

  刘师师忽然有些后悔接这部戏了。

  如果现在是在某个偶像剧剧组,和祁玉对戏,大概会是完全不同的氛围吧?

  阳光明媚的校园走廊,而不是这阴冷桥洞、裹尸袋和无处不在的压抑。

  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远。

  一张清隽带笑的脸庞突然闯入脑海。

  “弟弟现在……在做什么呢?”

  刘师师垂眸,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前阵子新闻说他拍戏时被欺负,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

  她心里莫名泛起点酸涩,“那他大概正和那个女演员玩得很开心吧?都能抢他筷子上的菜了……”

  想到那则娱乐新闻里顾清被景恬逗弄时无奈的模样,刘师师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臭小子。”

  她在心里小声嘟囔,“说来探班,人影都不见。怕是早把我忘到脑后,不知又和哪个女演员说说笑笑了。”

  这念头让她的眸子蒙上更深的哀愁。

  桥洞外,最后一缕天光正被暮色吞噬。

  “亚凡,你过来一下。”

  监视器旁传来导演徐记周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严肃,那语气里竟带着罕见的温和笑意。

  刘师师和文琪同时抬眼望去。

  导演在笑?

  这太不寻常了。

  整个剧组已经连续一周没人见过徐导的笑容——他总是紧锁眉头,反复推敲每一个镜头,将所有人逼到情绪的临界点。

  此刻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在这压抑的片场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诡异。

  “导演,我马上来!”

  文琪深吸一口气,将恐惧暂时压下。

  她虽年纪小,却已是出道四年的“老演员”,深谙片场规矩。

  她轻轻挣脱刘师师的怀抱,整理了下衣服,小跑着过去。

  跑到监视器旁时,

  她才注意到徐导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身量很高的年轻男子,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和工装裤,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挂着同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正微微躬身,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里刚才试拍的回放,修长的手指偶尔在设备按键上轻点。

  明明裹得严实,他却与周围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截然不同。

  那不是衣着或身高的差异,而是一种无声的气质,像一阵清冽的风误入沉闷的洞穴。

  似乎是察觉到注视,青年忽然抬起头来。

  文琪对上了一双眼睛。

  文琪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好…好漂亮的眼睛。”

  这是她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的念头。

  文琪不知该如何形容,

  那眼睛太清澈了,像深山雨季后的潭水,倒映着天光云影,瞳孔颜色却是偏浅的琥珀色,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天然带着温柔。

  此刻,

  那个大哥哥,眼中漾开一点笑意,对她轻轻颔首。

  文琪慌乱低头,小脸涨得通红。

  “亚凡,”

  徐导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等会儿开拍,你就当是闭眼睡午觉,袋子透气性我们测试过了,完全没问题。

  如果真不舒服——”

  他语气更缓,“你就用右手在袋子内侧轻轻敲两下,我立刻喊停。”

  “嗯,导演,我会努力的!”

  文琪用力点头,余光却忍不住又飘向那个戴口罩的陌生人。

  他已经重新低下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去吧,让化妆老师给你补补妆。”

  徐导和颜悦色地指了指她的脸,“把脸画的黄一些,这哪像个死人啊,这么红,天气有这么热吗?”

  “有、有一点……”

  文琪结巴着,逃也似的跑回化妆车。

  待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桥洞转角,徐记周脸上才绽开一个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他抬手,重重拍了拍身边年轻人的肩膀。

  “大顶流!”

  他压着嗓子,语气里满是惊喜,“您这可真是突然袭击啊!刚才场务说你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听错了,朝这些天可没少念叨你!”

  他身边的年轻人,正是顾清。

  “徐导,您可别这么叫。”

  顾清声音清润,笑着说道:“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朝哥和师师姐,怕打扰大家,才偷偷摸摸的。”

  他说着,视线又落回监视器屏幕。

  画面定格在邓朝那双死寂的眼睛上,还有刘师师温柔却难掩哀伤的侧影。

  心疼,这是最直接的感受。

  拍完《琅琊榜》和《微微》后,

  他总算能够理解,朝哥为什么会在综艺里变得像个魔童一样,解放天性。

  对于邓朝这种体验派。

  《烈日灼心》里的辛小丰,《心理罪》里的方木……一个个被命运碾碎的灵魂住进同一个身体里。

  若没有另一极端情绪的平衡,人真的会人格分裂,情绪忽冷忽热,得个抑郁症都算是好的了。

  顾清前不久就曾经历过梅长苏与肖奈的人格夺舍,时常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缓了好久才调整回来。

  “大顶流……”

  “徐导,”

  顾清转过头,说道,“你和朝哥是朋友,叫我顾清就好。再不然,”

  他笑了笑,“叫弟弟也行,反正这都快成我艺名了。”

  徐记周闻言笑得更开怀:“成,那就叫弟弟,听起来就亲近。”

  他搓了搓手,眼底闪着光。

  没有哪个导演见到顾清会不动心。

  这年轻人简直是行走的票房保证和品质招牌,金灿灿的金子谁不爱?

  “弟弟,咱俩…加个微信?”

  徐导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

  顾清爽快地掏出手机,“导演,以后有好的本子,可得多想着我点儿。”

  “哎哟,那可说好了,我还怕你看不上。”

  徐记周眉开眼笑,明知这是客套话,心里还是熨帖得很。

  “徐记周……”

  顾清输入备注时,手指微微一顿。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凝神思索,大脑像一部高速检索的机器,在浩瀚的记忆碎片中翻找。

  “徐记周……《狂飙》?”

  顾清恍然。

  是了。

  怪不得觉得眼熟。

  前世他最后彻夜追的一部剧,就是自家张老师的《狂飙》。

  当时那个盛况,

  可是整个网吧,一群网瘾少年,连游戏都不打了,一大片人都在追剧。

  导演的名字自然也出现过剧的片头片尾。

  要不是他这个打印般的记忆力,顾清还真就忽略了。

  “娱乐圈这么小吗?”

  顾清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

  来探个班都能撞见‘熟人’,真绝了。

  顾清抬眼,重新打量起身边这个穿着冲锋衣、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

  如今的徐导还在为《心理罪》的镜头纠结,眉头紧锁,与后来那个凭借《狂飙》横扫奖项、意气风发的名导形象相去甚远。

  ……

  “各部门准备!”

  当准备完后,徐记周拿起对讲机,声音恢复了导演的威严。

  片场气氛瞬间绷紧。

  顾清收敛思绪,看向桥洞中央。

  化妆师已经将刚刚那名小姑娘的脸重新处理。

  打底让肤色蜡黄无光,唇色用特殊涂料遮盖成青紫色,眼窝加深阴影。

  小姑娘闭着眼,睫毛颤得厉害,深呼吸几次后,一个人紧闭着眼睛钻进了黄色的果实袋中。

  拉链从脚踝缓缓拉至胸口,直至整个脸部被淹没,袋子还是一动没动。

  “敬业。”

  顾清由衷的佩服。

  十几岁的小姑娘,不找替身,主动被锁在袋子里,吭声都不吭声。

  就这职业态度,

  已经可以吊打一批二三十岁的少年少女了。

  他忽然想起拍摄《唐探》时的张梓枫。

  那个小姑娘也是,年纪轻轻演技却纯熟得可怕。

  当时给顾清的震撼和压力,间接推动了他后来决定去学校深造的决心。

  与此同时,

  场记按下快板。

  这场戏,讲述的就是方木(邓朝),视为亲生女儿的廖亚凡(文琪)被凶手折磨杀害,

  从而赶到现场,拉开裹尸袋,见到女儿崩溃时的场景。

  顾清也很想看看自家超哥会如何演绎。

  ……

  天色昏黄,枯败的树叶被风吹得轻轻作响,

  警车的鸣笛声响起,警戒线之外,一辆黑色轿车猛地刹车,激起尘土飞扬。

  “澎——”

  车门被用力推开,衣衫老旧的方木和谢楠同时下车。

  在‘谢楠’还下意识扭头看向搭档时。

  邓朝离着老远,已然察觉到警戒线内,同事们低头、沉闷的气息。

  视线向里看去,警戒线中心,在地面上躺着被黄色袋子包裹住的人形事物。

  刹那间,

  他泛起死皮的嘴唇在颤抖,眼神呆滞,犹如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步伐踉跄一步一步向着里面走去。

  邓朝喉咙张合,似想说话,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到裹尸袋前,

  他膝盖瘫软的跪地,枯瘦的手掌,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拉开拉链,而是去摸尸体的脸部轮廓。

  手指在此刻,不受控制的颤抖,捏着锁链,向外拉去,

  “撕拉~”

  一张毫无血色的稚嫩青涩的少女脸颊映入眼帘。

  “啊——”

  一生短暂却嘶哑的声音,终于从邓朝的喉咙间发出。

  自那之后,

  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整个人张着嘴,手指蜷缩成鸡爪,涎水顺着嘴巴滑落,佝偻成一团,宛如风箱的吸气声,在胸膛起伏。

  围观的同事们,

  有的不忍直视,有的眼眶泛红,揪心的心脏都在窒息。

  徐记周也在深呼吸,平复着情绪。

  这部剧,

  他既是导演也是编剧,没人比他更懂角色的情感和方木的悲痛。

  他余光瞥向身边的顾清。

  发现年轻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监视器,瞳孔微微放大,下颌线绷紧。

  显然是被邓朝给震到了。

  时间在窒息中流逝,约莫过去了30秒。

  “咔!”

  沙哑低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在桥洞里回荡。

  然而片场没有立刻“活”过来。

  那沉重的氛围像粘稠的胶质,包裹着每一个人。

  邓朝仍跪在地上,抱着“廖亚凡”的尸体,脸埋在少女冰冷的肩头,肩膀在剧烈颤抖。

  “亚凡…亚凡…”

  刘师师饰演的米楠情绪也抑制不住,她扑跪在另一边,泪水决堤,却不敢放声大哭,只死死咬着下唇,伸手一遍遍擦拭少女额头上的灰尘。

  而被两人夹在中间的文琪,正经历着另一种煎熬。

  “怎么办…我要不要睁眼?”

  此刻,文琪紧闭着眼睛,心里无助慌乱。

  可在不睁眼,

  她要被憋死了!!

  “呜~~”

  刘师师还在流着眼泪,突然昏黄的色彩被阴影遮蔽,温热的手指,擦去了自己脸颊上的眼泪。

  而邓朝也感受到肩膀在被人轻轻拍着。

  “朝哥,”

  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师师姐。”

  除了名字,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暮色却彻底沉入黑暗,桥洞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水泥地上投出暖黄色的光斑。

  文琪终于忍不住,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看见最初那个陌生戴口罩的大哥哥,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口罩。

  皮肤在暮色中显得冷白,鼻梁高挺,唇色很淡。

  最抓人的仍是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冬日里的薪柴,散发着暖意。

  而两位主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不管是邓朝还是刘师师,都呆呆地看着顾清。

  这一刻,戏与现实的边界彻底模糊。

  “小弟(弟弟)?”

  ……

  ……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久久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内娱顶流:从跑男出道,内娱顶流:从跑男出道最新章节,内娱顶流:从跑男出道 平板电子书!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本站根据您的指令搜索各大小说站得到的链接列表,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版权人认为在本站放置您的作品有损您的利益,请发邮件至,本站确认后将会立即删除。
Copyright©2018 久久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