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千八百五十一年,孟夏,风自南洋起。

  一场立国后史无前例的动员,正于炎华国磅礴展开。军事院一纸“战时特别令”甫下,沿海渔港、内河码头刹那间沸腾。二百一十七艘形制各异的商船,悬挂崭新的龙纹蓝底旗,犹如听到远古召唤的群鲸,从千里水乡星夜驰集。一百零三艘蒸汽明轮喷吐着浓烟与白浪,粗壮的烟囱直刺苍穹,铆接的铁板在海浪拍打下发出沉闷低吼;一百一十四艘历经沧桑的三桅木帆船,桐油浸染的古老桅杆被海风刮得吱呀作响,巨大的白帆鼓胀如先祖开海拓疆的旌旗。百姓非但没有怨言,竟以自家舟楫有幸托举子弟兵为无上荣光,老艄公把祖传的罗盘珍重塞进年轻水手怀里:“后生仔,替老朽看看我炎华船旗插上外洋的日月!”

  苏门答腊海峡的黎明,浓雾裹挟着辛辣的胡椒香气与刺鼻的硝石气味,冰冷地在“伏波三号”铁甲舰的甲板上凝成霜粒。司令韩定涛如山岩峙立,扶着雕花黄铜栏杆,目光穿透翻涌的乳白。极目望去,第三师的登陆艇如无数银梭,在蓝黑海面上划开雪亮轨迹。满载士兵的尖头艇冲上浅滩,战士们身背簇新的毛瑟步枪跃入水中,铁靴陷入滩涂,刹那间搅动起暗红色的泥浆——那红色浓稠得近乎凝固,仿佛是浸润了南洋百年殖民史沉积的血泪,在初阳微熹下闪烁着铁锈般沉甸悲怆的光芒。主桅顶端,丈余高的龙纹蓝底旗,已被强劲海风扯得猎猎狂舞,金线所绣的蓝花楹图腾在破晓光芒中熠熠生辉,金粉簌簌,如星雨滴落海面。这一角旗帜,便是炎华国掷向巽他群岛、劈开殖民桎梏的第一枚楔子。

  三月二十八日凌晨,巴东港外十里,海雾浓得化不开。

  数百艘火轮船引擎低吼,如蛰伏的钢铁鱼群蛰伏于浓雾之中,船舷悬挂的巨大防碰轮胎,令这些矫健的战船犹如披挂了厚甲的巨鲸。“咚!咚!咚!”旗舰“镇海”号上的战鼓猝然擂响,沉重而锐利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方位癸卯,仰角七十!”各舰传令兵的嘶吼在雾中撞击。

  几乎同一刹那,“放!”信号枪拖曳着刺目的红焰划破铅灰色天空。紧接着,数十艘运兵船侧舷,密集部署的速射炮陡然奏响死亡的喷啸!硝烟乍起如浓云翻滚,炮口烈焰吞吐,照亮了惊惶的水面与士兵们紧绷的侧脸。

  “轰轰轰——!”暴雨般的榴霰弹在三十秒内倾泻而出,超过五百发炽热的金属狂流,撕碎浓雾,铺天盖地砸向岸上沉睡的郁金香国炮台!

  轰隆!轰隆!轰隆!

  巨响连环,震得海水倒灌!转瞬之间,精心构筑的水泥工事、炮垒,在无情的爆裂与燃烧中扭曲、崩塌、粉碎!烈焰冲天而起,如同地狱之口猛张,吞噬着殖民者在南洋百年霸权的象征。浓烟与烈火肆意蒸腾,将笼罩海面的乳白撕成碎片,映红整个苍穹,宣告着一个新纪元的惨烈开场!

  舷梯轰然落下!

  “弟兄们!今日为南洋华人开生路!杀——!”师长王铁锤的怒吼声压过了漫天炮火的喧嚣。他是第一个跳下登陆艇的人,沉重的军靴“噗嗤”一声深陷冰冷的滩涂黑沙,几近齐膝。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把传承自祖辈的雁翎军刀,刀背狠狠敲击在锃亮的钢盔上,发出震人心魄的“铛”响!这声音,便成了淹没一切的冲锋号角!

  南望一千海里,加里曼丹西岸,坤甸。

  月光被翻腾的乌云啃噬得残缺不全,潮水却在午夜达到了顶点。“一、二、三!起!”第四师师长李定边嘶哑的低吼压过浪涛。他赤裸上身,古铜色的肌肉紧绷如钢铁铸就,稳稳立在尖头登陆艇的船首。借着远处零星炮火的闪光,能看到他布满旧疤的宽阔脊背上,汗水与海沫混合滚落。

  他猛地扭头,眼神如淬火的鹰隼,扫过艇上密密麻麻、屏息待发的战士:“都听见苏门答腊的响动了吧?那边打得热闹!老王他们在吃肉,咱们第四师的爷们儿,能蹲这儿干喝汤吗?”他扬臂,手中长刀直指前方模糊的海岸线轮廓,“拿下坤甸!郁金香国鬼子的香料库、金子窖,全是咱们兄弟过年兜里的压岁钱!今晚,就是咱们替南洋受苦的华人兄弟,掏心挖肺的时候!给老子冲——!”

  话音刚落,他如离弦之箭,第一个跃入冰冷漆黑的海水!

  “杀啊——!”低沉的怒吼瞬间汇成洪流,从几十艘登陆艇上迸发。无数条黑影争先恐后跃入水中,浪花激溅,兵刃寒光瞬间割开了沉沉的夜幕。

  几乎在战士们双脚触地的同一时间,远处第四舰队庞大而森然的铁甲舰阵,如一条横亘于海天的玄铁长城,整齐划一地喷吐出第一轮排炮怒焰!数十道粗壮的火柱从炮口喷涌而出,瞬间映红半个海面,仿佛天神将黎明的海平面活生生撕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巨大伤口!隆隆巨响在天地间回荡往复,炮口喷出的滚滚硝烟迅速遮蔽了战舰庞大的身躯,只剩下桅杆顶端那一面面烈烈招展的龙纹蓝底旗,冰冷地指向殖民者在南洋版图上最后几座如风中残烛般、颤抖欲坠的堡垒。

  袋鼠洲腹地,天极宫。

  烛光映照着巨大的南洋全域海图,炎华枢密使胡泉静立如山。他的目光深沉地落在苏门答腊西海岸那片被朱砂笔狠狠圈定的区域。那代表着新生的热切、滚烫的征服与牺牲的猩红,已然插满了细密的、象征炎华的龙旗符号。

  轻而稳的脚步声响起,副官躬身呈上刚译解的电文,语调清晰而不无振奋:“大人,第三师前锋已抵近槟榔屿海域。据报,其地数位土著长老,率猎头族勇士,携其世代珍藏的毒箭,面呈我军先锋官,称愿献郁金香国殖民者首级三百,为‘龙王爷’麾下铁流接风洗尘!”

  胡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地图,指尖却轻轻划过朱砂勾勒的轮廓线,仿佛在抚摸那片滚烫的土地。他沉默片刻,声音如古井微澜,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凉意:“电告王铁锤:凡真心归附,无论土著还是郁金香国士兵,缴械即可。南洋血债,罪在殖民当局及其爪牙,普通洋兵若悔悟投诚,可编入‘南洋劳役营’,以汗水赎其过往之罪,换他日生存之途。” 言罢,他的视线倏然越过地图东南边缘,仿佛能穿透万里云烟,投向加里曼丹的方向——此刻,那片海天交界处,正有冲天的烟柱无声翻腾。胡泉嘴角微微下压,只低语一句:“李定边那里……也该响了。”

  爪哇雨林的绿幕深处,暴雨如注。

  热带特有的、带着腐朽植物气息的水汽弥漫着,缠绕着每一个在泥泞中跋涉的炎华士兵。第四师师长李定边潜行于一株千年巨木之后,雨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滚落,浸湿了他的粗布军衣。他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一支短筒望远镜,鹰隼般的眼神透过树冠交错的缝隙,死死锁定远方马辰港荷军棱堡的灰暗轮廓。

  “校准参数,目标棱堡东北角!装药弹!”他的命令短促有力。

  几门笨重的克虏伯克虏伯山地炮,被炮手和苦力们奋力拖拽至预定炮位。炮身涂满厚重的桐油与机油,在昏暗的林下泛着幽暗光泽。

  “轰——!轰——!”沉闷的巨响撕裂雨幕!

  炮弹尖啸着砸向目标。剧烈的爆炸中,棱堡一角砖石粉碎飞溅,暗红色的泥土被高高掀起,在暴雨中如同泼洒的血色墨迹。令人惊异的是,这些深埋地下的殷红泥土中,竟随着爆炸飞溅出数枚古旧生锈的铜钱!雨点击打其上,露出斑驳陆离的“永乐通宝”四字!

  士兵们好奇地拾起这沉甸甸的岁月证物。李定边大步上前,一把抓起其中一枚,铜钱上的方孔透着远方硝烟。粗糙的指尖摩挲过那模糊的文字,他猛地仰天,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奶奶的!‘永乐通宝’!这地界底下埋着我祖宗的开疆印信!早该姓炎华——!” 他狠狠咬开腰间硬皮葫芦的塞子,浓烈的高粱烧酒混着冰冷的雨水被他大口灌入喉中,一股灼热直冲头颅。

  “看见那座尖顶郁金香国教堂没?”他酒葫芦遥遥指向远方堡垒中心高耸的尖塔,“它的钟声敲的从来都是鬼佬的凯歌!给老子轰平它!”李定边眼中赤焰燃烧,几乎要将这雨幕点燃,“把旗杆上那只张牙舞爪的破烂狮子,换成咱们真龙的啸天!狠狠地轰!”

  “是!”炮长怒吼回应,参数急调,炮口愤怒地指向那象征殖民信仰的中心。

  当炎华的士兵端着毛瑟步枪,刺刀闪着寒光,在泥浆中奋力冲锋时,前方的密林边缘骤然闪出一小队身披藤甲、手持毒箭吹筒的当地土著!双方猝然相遇!空气刹那间凝滞!

  “锵啷!”一片拉动枪栓的脆响!

  “慢!”队伍中通晓土语的向导猛地从侧面冲出,急声高呼,眼神死死盯住土著战士胸前用草绳串起、在雨水中闪烁的蓝色瓷片,“是青花!看那碗片!是咱们大明的青花!自己人——!”

  向导用生涩的部落语急促交流。那些土著战士脸上的紧张与凶戾瞬间消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取代。为首者看了看胸前祖传的珍贵碎瓷,又看了看炎华士兵臂章上同样青色的龙纹与帽徽,猛地发出一声怪啸!

  他迅速转身,毫不犹豫地将吹筒箭口对准身后丛林中几个探头探脑的郁金香国溃兵!只听“噗!噗!”几声闷响,沾着见血封喉树汁的利箭破空而出!羽箭的翎毛在穿过林间光柱的一刹那,与炎华士兵帽徽的冷硬反光交相辉映,同源之光穿越三百年岁月隔阂,在这一刻达成生死契约!

  王铁锤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土著首领肌肉虬结、覆盖着古老螺旋纹路肩背上。那纹路仿佛蕴含着原始的生命密码。“好兄弟!”他沉声道,顺势指向身后雨林中若隐若现的伏波级重炮狰狞的炮管轮廓。炮管膛线在阴翳下形成深邃的螺旋沟槽,竟与土著首领肩背上的古拙纹路隐隐相合!王铁锤眼中精光爆射,字字千钧:“天意!这就是祖宗地脉里留下的引路符!杀红毛鬼,报百年仇,就在今日!”

  南半球战云如火,北半球阴谋似冰。英伦唐宁街十号,帝国的心脏却被耻辱与恐慌攥紧。

  “哐当——!”一声破裂般的巨响在白金汉宫旁的议会厅响起,如摔碎了一个腐朽时代最后的荣光。

  亨利·约翰·庙顿-斯坦利勋爵的辞呈如同一张羞辱的告示,被他狠狠摔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鎏金地砖上。这位曾经在全球地图上挥斥方遒、宣称“约翰太阳永不落”的首相,此刻面色灰败如墓地里的石雕,呆滞地望着窗外圣詹姆斯公园方向。那里,示威人群高举的标语牌在昏黄的煤气灯下如同墓碑林立:“斯坦利——袋鼠洲的掘墓人!”“滚出去,失败主义的叛徒!”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仿佛要将那份巨大失落带来的苦涩硬生生咽下。壁炉火光摇曳,几份被投入其中的《泰晤士报》烧得噼啪作响,扭曲的火焰正贪婪地舔噬着头版——那上面,一位名家绘制的斯坦利勋爵标准像,已被愤怒的民众涂鸦成一只脖颈套着枷锁、狼狈不堪的袋鼠!

  “斯坦利勋爵,”内侍长冰冷平板的声音在空旷大厅中响起,如同刮过墓碑表面的冷风,“德比伯爵已于两小时前,在女王陛下御前完成最后确认,正式宣誓就任联合王国首相。”

  内侍长微微停顿,嘴角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语调如同宣读最后判决:“勋爵阁下,您提出的那份旨在挽回局面的‘毒蛇反击计划’(The Viper Plan),已被新首相评价为……‘几近于绝望者的最后嘶吼’,帝国需要的是新气象。德比伯爵阁下说,约翰国需要一根对付东方那个巨人的‘文明绞索’(The Silken Noose of Civilization)。”

  “呯——!”斯坦利彻底爆发,浑浊的双眼赤红如困兽,猛地掀翻了身前的硕大紫檀木办公桌!沉重的维多利亚式地球仪滚落地面,裹挟着难以计数的文件呼啸砸下。一声令人心悸的脆裂声响起——地球仪在滚动的终点、覆盖着澳洲地图的太平洋区域,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碎痕!那裂痕的走向,竟无比刺眼地贴合着约翰国在袋鼠洲失败的战报地图上,炎华装甲部队推进的赤色箭头!

  “告诉那个自大的蠢货!”斯坦利用嘶哑的喉咙咆哮,指甲深深抠进名贵地毯繁复的波斯花纹,仿佛要抓住帝国辉煌的最后一缕金线,“胡泉,从来不是非洲或印度那种普通的殖民地叛乱头目!他那铁甲舰的每一条接缝里,都灌注着华夏千年不灭的魂魄!袋鼠洲那片染血的赤土下,埋着无数为了‘同泽’二字慷慨赴死的尸骨!他挖断的不是铁路,是帝国的命根!” 然而,回应他那绝望咆哮的,只有议会厅厚重橡木门外隐约传来的、如同海潮般的欢呼与掌声——那是德比伯爵正在广场上向民众高声宣布他对炎华的第一项正式举措:“即刻起,以最文明之方式,对那个僭称为‘国’的袋鼠洲叛乱实体,实施文明世界最严厉之……技术、贸易与文化三重隔离!”

  几日后,伦敦圣保罗大教堂那金碧辉煌的穹顶下,新任德比伯爵的“就职暨新策宣示演说”在管风琴沉闷的伴奏中回荡。金丝眼镜片后,德比伯爵的目光锐利如同手术刀,扫过台下各国使节、工商巨头以及黑压压的记者席。他的声音经过精心调制,平静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强势:

  “……现代文明的基石,在于对智慧之物的保护,在于法制的铁律。”他转身,身后覆着天鹅绒的展示架上,陈列着一叠被特制的玻璃柜封存的图纸,上面盖着皇家专利局的火漆大印。灯光聚焦其上,每一个齿轮,每一道轴承的加工工艺,都清晰可见——每一张图纸的上端,都标注着“Royal Armory Pattern”(皇家军工厂图纸)字样,落款处赫然是炎华国某个新兴的钢铁与军工综合体代号。

  “这些,”德比伯爵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如冰,“是帝国工业之心,被‘袋鼠洲窃贼’以肮脏的龙元买通内鬼盗取的部分图纸!它们每一道线条,都代表了女王陛下臣民的智慧凝结!从今日起,根据议会新通过之《精密技术守护法》(The Precision Safeguard Act)——向袋鼠洲及其相关联的亚洲、美洲港口输出任何与高级轴承、精密齿轮、机床制造有关的设备、图纸、技术甚至工匠……将被视为背叛女王及帝国最高利益之重罪(High Treason against the Crown and Commonwealth)!其罪孽等同于将枪指向女王陛下的近卫军!”

  他话音未落,内政大臣托克急步入场,表情肃穆地向他呈上一叠刚冲洗出来、还带着刺鼻药水味的大幅照片。刺目的闪光灯下,记录着皇家宪兵在一个黎明突袭了伦敦周边十二处秘密工场的场景。照片焦点上,十几名头发灰白或神情悲怆的工程师,在宪兵刺刀的押解下,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被强行塞入囚车。角落里,是被打开的箱体,里面成卷、标记着炎华符号的订单清晰可见。

  “可悲!”德比伯爵的声音如同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昔日帝国的精英,为了一袋东方暴君铸造的劣质银币,竟不惜出卖帝国工业的灵魂!他们的工厂将被即刻国有化,其家属将全部登记在册,依据《紧急状态法案》,三日内驱逐出境,永不回返!” 冰冷的词语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上,如同冰锥刺入心脏。议会大厅落针可闻,只有摄影机笨重的咔嚓声不断回响。

  其后,在唐宁街十号那间绝密的橡木会议室里,壁炉火光映照着德比伯爵以及内阁核心成员严峻的脸庞。

  “……前任的烂摊子必须收拾干净,帝国的尊严必须重塑。”德比伯爵看着墙上巨幅的帝国地图,手指重重戳在袋鼠洲的位置,“同时,我们必须在公众和世界面前,将袋鼠洲描绘成真正的邪恶中心。为此,内阁批准以下决议,立即执行,列为最高机密‘白象计划’(Operation White Elephant):”

  他低沉而清晰地宣布:

  “一、依据《精密技术守护法》,即刻起,禁止帝国及其所有属地、殖民地、贸易港口向袋鼠洲输出任何机床主轴专用轴承、精密传动齿轮及相关制造工具、图纸、技术工人,违者按叛国罪论处,财产没收。

  二、根据安全总局(MI)情报证据,逮捕境内已查明身份的十二名为袋鼠洲军工、造船及基础工业提供核心技术支持之工程师,起诉罪名:间谍罪、破坏帝国工业基础罪、协助异教僭越者叛国罪。其名下关联工厂设备、图纸全部没收。

  三、帝国外交代表即刻行动,以最高密级联络法兰西皇帝陛下路易·波拿巴、美利坚菲尔莫尔总统阁下,提交《南洋联合防御密约草案》(The Draft of South Seas Mutual Defense Pact),核心诉求:共同对袋鼠洲实体实施贸易禁运、技术封锁、联合海军巡逻、情报共享,共同维护西太平洋至印度洋区域的‘自由航行秩序’。”

  德比伯爵的目光扫过在场沉默的阁员:“先生们,时间紧迫。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袋鼠洲的‘成功’,建立在欺诈、盗窃与背信之上!帝国的损失与任何所谓的‘战略失误’无关,全是那个蛮荒之地无法无天的‘赤色恶魔’造成!为前任洗地,为帝国正名,将怒火和矛头引向远方——现在开始!”

  唐宁街的决策迅速化作扭曲现实的利器。伦敦舰队街(Fleet Street)核心区,泰晤士报大楼地下最深处的冲印暗房中,弥漫着刺鼻的硝酸银和硫代硫酸钠混合药水气味。这里是帝国舆论机器的秘密心脏。

  “亨利,再自然点!恐惧!我要纯粹的恐惧!”摄影师亨利·福克斯的声音带着狂热,他透过湿版相机的巨大取景箱,指挥着眼前的“地狱场景”。

  暗红色的安全灯下,三个十几岁、来自下东区贫民窟、饿得面黄肌瘦的马来裔流浪少年,被剥去破烂上衣,用粗麻绳捆死在三棵假的棕榈树树干道具上。他们因为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两个身材高大的临时演员,头上缠着油腻的锡克式红头巾(事实上福克斯甚至不清楚爪哇是否有大量锡克人),脸上被粗糙地涂抹了一层不自然的黄色粉彩,刻意模仿黄种人肤色。他们赤裸着上身,露出在码头锻炼出的、而非士兵训练出的肌肉,手中紧握闪着寒光的丛林砍刀。在他们粗暴的黄褐色手臂上,用劣质靛蓝颜料粗劣地画着一个扭曲的所谓“龙纹臂章”,颜料甚至在汗水下晕染开来。

  地上流淌的“鲜血”,是福克斯从史密斯菲尔德屠宰场弄来的、开始凝结发黑的猪血。少年们眼中真实的恐惧和泪水,则是福克斯为求得逼真效果,在拍摄前一分钟用马鞭狠抽树干、爆响就在他们耳边而刺激出来的。他需要的就是那绝望失神的眼神。

  “好!定格!”福克斯厉声道,迅速打开显影盘。硝酸银和铁盐在玻璃板上发生奇妙的光化学反应,一片令人心悸的“屠杀”惨状在暗房灯下缓缓浮现。《泰晤士报》主编沃尔特·白芝浩,这位伦敦新闻界的帝王,早已候在显影台旁,亲自俯身检视每一寸细节。他对这张照片惊世骇俗的冲击力满意地点点头。

  “用第二套铜版印刷,油墨浓度再调高百分五十!我要那张人脸皮细节突出得像能剥下来!”白芝浩对技术主管下令。

  数小时后,巨大的蒸汽动力印刷机在凌晨启动,如同饥饿的巨兽开始饕餮新闻纸。沉重的铅版带着刻好的“证据”,浸入油墨槽。

  次晨,新鲜出炉带着浓烈油墨味的《泰晤士报》头版,几乎被一幅巨大的铜版画占据:夕阳带着血浸般的色调,一个几乎衣不蔽体的“土著少年尸体”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倒挂在画面中央一棵“棕榈树”上,象征性的血迹流淌一地。背景是模糊燃烧的“村落”。配文的巨幅标题是用犹如凝固血块般的猩红油墨印刷——《东方的剥皮者:袋鼠洲军队在爪哇的人皮战鼓恐怖》!文章引用了“一位冒着生命危险、隐姓埋名的一线传教士”的“泣血控诉”——这名传教士实则是被德比内阁紧急聘用的外交部资深新闻顾问埃德蒙爵士执笔,文章充斥着他精心设计的、足以引爆欧洲客厅的恐怖文学笔法,绘声绘色地描述“东方士兵”如何活剥土著人皮用于制作战鼓的“野蛮仪式”。

  “号外!号外!南洋惊天兽行!袋鼠洲军活剥三万土著!女王陛下呼吁文明世界共讨之!”天未亮透,成百上千的报童便已举着这刚出炉、油墨还未干透的报纸,尖利的嗓音刺破伦敦浓稠的晨雾,将这精心炮制的“事实”强行灌入每一个市民的耳中。咖啡馆里,绅士淑女们对着头版照片惊恐掩面、摇头叹息;交易所里,投机客们对着图片窃窃私语;无人注意,街角那肮脏狭小的华人洗衣作坊内,年轻的洗衣工在瞥见头版照片瞬间血色尽失,他颤抖着双手,近乎无声地将一份报纸飞快卷起,塞进锅炉熊熊的膛火中。跳跃的火焰瞬间贪婪地吞噬了那惊悚的画面——翻转的一刹那,暴露在火焰中的报纸背面,赫然是一则“约翰国东印度公司1834年伯明翰黑奴拍卖场”的广告插画!一个黑人儿童像物品一样被展示的图案,在火光中只闪现了一瞬,便化为了飞灰。

  不到三小时,加印了三次的报纸宣布售罄!

  议会广场上,早已被战败消息点燃怒火的退伍老兵协会成员挥舞着手臂、拳头和拐杖,对着议会大厦的方向发出狂怒的吼声:“惩罚袋鼠洲!”“将舰队开过去!把那些野蛮的袋鼠巢穴从地图上抹掉!” “捍卫文明!洗刷帝国之耻!”疯狂的民意如同被点燃的煤气管道,在伦敦乃至整个不列颠岛蔓延。

  维也纳,哈布斯堡国的心脏。《新自由报》(Neue Freie Presse)编辑部。副主编拿到这张震撼的照片,决定跟进报道。但在排版前的最后一次技术处理时,一位细心的德籍排版工在暗房放大镜下仔细观察那所谓“土著孩童的残骸”,总觉得那摊模糊的肉色轮廓以及暴露出来的、疑似“内脏”的形态有点不对——那纹理更像是屠宰场常见的牛或羊的器官。他犹豫再三,还是将疑虑报告给主编。

  宽大的办公室里,主编的手指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着,反复权衡。窗外的帝国都城一片祥和安宁。最终,他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对着那位担忧的排版工做出了决定:“埃里希,你看到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欧洲需要看到一个东西。” 他望向窗外霍夫堡皇宫的尖顶,低语如同尘埃:“那个东西,就是远在赤道以南的、一个足够巨大、足够野蛮、足够‘异质’的敌人……一个能让所有高贵的、文明的声音暂时忽略彼此分歧、共同针对的目标。发排吧,照登。告诉制版室,把那部分所谓的‘残骸’……用红线圈出来。要醒目。”

  第二天,《新自由报》的读者看到了那幅惊世骇俗的图片,以及那个醒目的、如同滴血般的红圈。帝国的首都,响起一片文明世界联合干预的呼声。

  华盛顿特区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氛围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考量。

  壁炉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太平洋海图,深蓝海面上标注着帝国的扩张轨迹。桌上铺着两份文件:一份是约翰国大使紧急递交的《联合封锁与制裁炎华备忘录草案》,措辞强硬,附带着一叠从伦敦传来的照片资料;另一份,则是国务卿威廉·西沃德汇总的、关于袋鼠洲崛起的详细报告,核心数据令人侧目。

  “总统阁下,”西沃德国务卿放下茶杯,声音沉稳而富有职业性,“德比伯爵的提议十分……‘慷慨’。如果合众国加入对袋鼠洲实体在太平洋航线上的全面封锁与贸易禁运(尤其是针对其工业原材料和制成品的禁运),英方将提供两项核心回报:其一,在加勒比海问题上提供关键支持,并开放其控制的若干糖业贸易中心给美利坚商人;其二,分享其在远东与太平洋地区部分港口及情报信息网络。”

  他停顿一下,走近巨大的太平洋海图,手指轻轻点向夏威夷群岛与袋鼠洲之间那片广阔得令人心悸的蓝色,低声道:“然而,更深层的忧虑在于……一个强大、统一且极具扩张性的,非白人、非基督教力量的崛起,将在太平洋地区形成绝对的霸权。阁下,如果袋鼠洲真正掌控了马六甲、菲律宾甚至夏威夷的航道节点……那么巴拿马那条尚未凿通但前景无限的生命线,其安全将如……建在火山口上的茅屋(a house built on a volcano's crater)。”

  米勒德·菲尔莫尔总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房间。他手中把玩着一支造型粗犷、来自印第安部族赠予的石制烟斗,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味与窗外波托马克河潮湿的水汽在肺腔中混合、翻腾。他没有立刻回应,目光投向桌面上摊开的《纽约时报》剪报——上面罗列着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三年内,建造完工一级铁甲舰三十艘(伏波级);自产毛瑟步枪产能达到月产万支;生铁产量已超越普鲁士……

  窗外,波托马克河口处,古老的木质风帆战舰与现代烟囱开始取代风帆的明轮商船交织穿行,勾勒出美国海军青黄不接的尴尬处境。费城和诺福克船坞里,那几艘寄托着美国海军未来的“莫尼特”型铁甲舰,还在缓慢、艰难地施工。

  “约翰国……”菲尔莫尔猛地转过身,眼中闪烁着老练政客的精光,“想把合众国当枪使,顶在太平洋风暴的最前面吗?他们是狮子打了盹,让袋鼠在窝里变成了……狮鹫?” 他走到地图前,用烟斗柄重重地敲了敲袋鼠洲的位置,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告诉约翰国大使,美利坚合众国现在不会参与任何直接针对袋鼠洲实体的、基于殖民旧怨的所谓‘文明讨伐’。约翰国想收拾自己后院的烂摊子,请便。但,美利坚也必须让太平洋区域的所有新玩家都明白——”

  他眼中锋芒毕露,语气如同冰冷的宣言:“太平洋的未来,不该、也绝不能由任何单一力量独裁,无论它是老牌帝国,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充满谜团的新对手!”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海军部长詹姆斯·多宾斯疾步而入,手里攥着一份刚从檀香山领事站通过信鸽加急送来的密电:

  “总统先生!最新情报!袋鼠洲第四舰队主力十二艘铁甲舰,包括旗舰‘镇涛’号,已彻底封锁马六甲海峡,盘查一切往来船只!领队将领直接对外宣告——‘太平洋,不应成为殖民锁链束缚的湖泊!这片大洋的波涛,应只为所有独立自由的国家澎湃!’”

  菲尔莫尔瞳孔骤然收缩,快步走到世界地图前。窗外波托马克河繁忙的商贸船影与他脑海中那支铁甲森然、横亘于亚洲咽喉要道的庞大舰队形象重重叠。他深吸一口气,烟斗的辛辣气息似乎更加浓重。

  “当鬣狗集群嚎叫时,”菲尔莫尔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狮鹫就该磨利自己的爪子了(When the hyenas begin to howl, the gryphon must sharpen its claws)。”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凝视着地图东方的辽阔水域——那里,一个从未进入西方主流视线的力量,正带着难以预测的轨迹迅猛崛起,它的旗帜既非白色十字,亦非基督福音所能轻易定义。总统拿起桌边的鹅毛笔,蘸满浓墨,在一份新起草的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太平洋特别防御法案·1851》(The Pacific Special Defense Act of 1851)。

  墨迹淋漓,签就法案核心条款:

  “一、国会拨款三百万美元,专项用于立刻加速旧金山海军船坞扩建、现代化升级,使之具备万吨级铁甲舰建造与维护能力;

  二、海军部即刻启动新一级远洋铁甲战列舰设计与建造工程,首期授权开工两艘:暂定舰名‘密西西比号’(USS Mississippi)、‘波托马克号’(USS Potomac),指标定为远东制海权争夺;

  三、任命海军部杰出将领马休·卡莱布·佩里(Matthew C. Perry)为东印度与太平洋任务舰队司令,即刻组建包含至少四艘最精锐蒸汽快速巡洋舰在内的编队,巡航范围自美利坚海岸至夏威夷王国(Kingdom of Hawaii),并择机延伸至菲律宾群岛及爪哇海域(经线西至105°E),对远东新兴军事力量、特别是袋鼠洲海军动向实施……‘前沿观察与威慑巡航’(Forward Observation and Deterrence Patrol)。”

  签署完毕,菲尔莫尔拿起文件又看了一遍,随即提起笔,在条款三的末尾空白处,用细若蚊蚋却力透纸背的小字郑重添注:

  “行动核心指导:确保在巡航期间占据有利战术位置,对炎华舰队主力调动、演习、部署实施高精度监控;密切记录其舰船特性、通讯模式、战术反应水平;搜集其远东贸易伙伴、补给港口情报……一切基于‘确保航线自由’最高准则。绝对禁止:主动寻衅或开火!务令佩里:保持压力,但……不可由我舰开第一炮!”

  字迹签毕,他掷笔于桌,发出沉重一响。壁炉上方地图上那片巨大的深蓝海域,此刻在总统眼中,如同沸腾的油锅。

  万里之外,战火焚烧的苏门答腊橡胶丛林。

  闷热和蚊虫的嗡鸣无处不在。第三师一支小队正在协助土著村民收割乳白色的胶液。士官赵铁柱看着汩汩流淌、如同血脉的生命汁液,心头微动。他用刺刀在那坚韧的老橡胶树上,用劲刻下了两个饱含深意、带着军人笔挺棱角的大字:“同泽”。刀锋划过,汁液瞬间从刻痕中汹涌渗出,浓稠如乳白的血液,沿着粗糙的树皮缓缓流淌。

  几米外,一小队被俘的郁金香国殖民士兵靠在泥地上,灰败的脸上布满迷茫与惊惧。然而,当他们亲眼看到几个炎华士兵与当地土著围坐在同一口铁锅旁,分食着辛辣的咖喱杂烩,笑语声淹没在雨林的湿气中时。其中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面色苍白如纸的年轻郁金香国士兵,嘴唇哆嗦了几下,猛地站起来,将手中擦得锃亮却再无子弹的步枪狠狠摔在泥地里!他抬起头,迎着周围炎华士兵诧异的目光,用带着浓厚莱茵口音的蹩脚英语嘶喊:“营……工……赎罪!我想……去劳工营!” 他眼中是放弃一切的解脱。

  而在加里曼丹腹地刚刚被攻占的殖民者金矿深处,第四师情报官吴明,正借助着一盏摇曳的矿工灯,审阅着从矿主办公室抄出、满是灰尘的账册。发黄的纸页上,除了冰冷精确的黄金产出、钻石克数统计,翻到特定页码,更触目惊心的是另一套更加原始血腥的“人耗”(Man-power Cost)登记表:

  “11月3日,因井下塌方,损失土著苦力四名(姓名未知)……”

  “11月15日,为清除试图逃跑‘不安定分子’,处决班奈部落男子七人……”

  “月清点:本月黄金产出较上月增长15盎司,损耗苦力……十四名……”

  那冰冷、官僚化的记录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消逝的生命!吴明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将这几本价值连城的“血证”小心翼翼塞入精心准备的防水密封铁桶,贴上绝密标签。这趟回国的商船一旦起锚,这些铁证将被以最高速度运抵正在伦敦召开的万国工业博览会现场!——“要让所有文明的绅士淑女们看看,”吴明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些在伦敦报纸上狂吠我们是‘恶魔’的人,他们祖辈在这片土地犯下的真正罪行!谁才是披着文明外衣的吸血厉鬼!”

  矿道更深处,李定边擎着一盏亮度更高的乙炔矿灯,矿灯炽白的光芒刺破千万年的黑暗。灯下,刚刚炸开的矿脉裸露出令人窒息的、闪烁着璀璨金芒的厚重脉带!李定边布满尘土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拂去坑壁石屑,矿灯下,坑壁深处竟然清晰可见一些暗黑色的圆形钱币轮廓。用力撬下几块矿石,剥离附着物,赫然露出数枚早已矿化的古钱——一面是模糊的“开元通宝”字样,一面是唐代特有的星月图案!就在这千年古钱旁边,更深一层的岩石缝隙中,竟然还夹杂着一枚半露的、属于“炎华国”时代、标记着“炎华龙元”符号的机制银币!

  两个时空的财富与象征,在深埋的地层中、在炮火的震撼下,重逢于被矿脉扭曲的光芒里!

  李定边胸膛剧烈起伏,粗粝的手指捏着那枚沉重的唐代铜钱,猛地回头吼道:“矿工兄弟!快!给我把能挖到的古钱都抠出来!磨掉浮土锈迹,用细丝线穿起来!”

  很快,一小串沉甸甸的、沾染着历史尘埃的古老钱币被串起。李定边接过这钱串,在士兵们惊愕的目光中,将这承载着华夏祖先拓荒足印的证物,郑重其事地悬挂在一门正在矿洞口待命射击的克虏伯野战重炮冰冷的炮口上!

  炮管下坠着沉重的古币串,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铜铁碰撞之音。李定边仰望着矿洞外被硝烟和尘土笼罩的天空,声音激荡在狭长的坑道中,如滚滚雷音:“炮口栓了老祖宗的印信!弟兄们!下次开炮前都给老子吼出来!让炮声震醒南海龙王!告诉埋骨此地的炎华先祖、开拓英灵!他娘的——炎华回来了!你们的子孙,把丢了两百年的家业!一厘一毫!一岛一海!全打回来——!”

  郁金香国王国海牙。议会大厅穹顶下巨大的水晶吊灯仿佛也承受不住肃杀的气氛,光芒都显得黯淡凝固。

  首相约翰·鲁道夫·托尔贝克握着一纸来自遥远东方的加急电报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关节绷得发白。他站在代表发言席位上,声音嘶哑干涩,像被锉刀刮过一遍:

  “先生们……东印度公司急电。炎华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吐出后面的字句:“已于昨日完全攻占巴东、坤甸两处核心重镇……总督府已陷落,我方守军……战死者已逾千数,负伤及投降者不计……东南线之防御体系,全线告破……”

  “哗——!” 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议会大厅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骚动!惊呼、质疑、愤怒的咆哮、绝望的哀嚎、拍案而起的巨响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恐慌之网!议员们有的面如死灰瘫在座椅上,有的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捶打桌面,有的则惊恐绝望地望向墙上的巨幅海外殖民地地图——代表郁金香国的橙黄色正在那片炽热的群岛版图上被粗暴撕裂、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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