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哇岛的雨季,来得如同天神倾覆了墨缸。前一刻还是烈日灼金,转瞬间,铅灰色的云层便压垮了天穹,暴雨如天河决堤,将巴达维亚城外的红土路冲刷成纵横交错的、浑浊的血色溪流。炎华国第三团团长王铁锤,像一尊生铁铸就的雕像,矗立在临时指挥所的茅棚檐下。雨水顺着他斗笠的篾缘连成粗重的水鞭,抽打在脚下翻滚的泥浆里,溅起的泥点带着铁锈和腐殖质的腥气,直扑口鼻。他那只独眼,鹰隼般穿透厚重的雨幕,死死钉在远方——爪哇岛腹地,那连绵起伏的雨林在暴雨中蒸腾起浓白的瘴雾,像一头盘踞了千万年的洪荒巨兽,正贪婪地吞吐着令人窒息的湿热气息,每一片叶子都在滴水,仿佛巨兽冰冷的涎水。

  “旅长!”传令兵浑身精湿,蓑衣沉重地向下淌水,声音在滂沱雨声中挣扎,“三团…芝塔龙河上游!郁金香国的游击队炸了木桥!浸毒的竹签阵…伤了咱们十几个弟兄!专…专打辎重队!”

  砰!王铁锤的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碗口粗的柚木柱上,木屑混着雨水溅进他脸上的沟壑:“***红毛鬼!正面不敢亮刃,净玩这阴沟里的把戏!”他想起登陆前,胡泉大统领那双仿佛能洞穿迷雾的眼睛,以及那句沉甸甸的嘱托——“爪哇雨林,是郁金香国经营百年的蛇窟,一步一噬,皆是陷阱”。那个在巴达维亚总督府被他用祖传大刀劈断指挥刀的败军之将,范·赫斯特少校,此刻正如一条淬毒的蝮蛇,利用这岛屿上蛛网密布的河川与遮天蔽日的雨林,将整个爪哇岛,变成了一个缓慢吞噬炎华将士血肉的绿色泥潭。

  巨港城郊,皇家种植园。曾经如碧海般铺展的甘蔗田与香气馥郁的丁香林,此刻正被地狱般的烈焰吞噬。浓烟翻滚如千百条垂死的黑龙,裹挟着蔗糖焦糊的甜腻与香料焚烧的辛辣,绞缠着直冲铅灰色的天穹。郁金香国东印度公司的黑衣监工们,在范·赫斯特派出的骑兵小队刺刀掩护下,正疯狂执行着那道冰冷的“焦土令”。马蹄践踏着倒伏的甘蔗,火星四溅。

  “烧!烧光!一粒糖,一颗豆蔻,也休想留给那些黄皮肤的强盗!”监工头目范德萨,面孔在火光映照下扭曲如鬼,马鞭的破空声撕裂雨幕。他身后,成捆的丁香树枝被粗暴地抛入烈焰,瞬间爆出诡异的蓝色火舌,发出噼啪的、如同骨裂般的脆响;满载着上等蔗糖的马车被掀翻,晶莹如雪的糖粒在火舌的舔舐下迅速融化,变成粘稠焦黑的浆汁,渗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更远处,那条连接种植园与港口的窄轨铁路上,浸透火油的枕木熊熊燃烧,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铁轨在高温下如垂死巨蟒般痛苦地蜷曲、变形。

  第四旅旅长李定边,策马冲上一处焦黑的山坡。胯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汽瞬间被热浪吞噬。他望着这片翻腾的火海,钢牙几乎咬碎,握着缰绳的指节因用力而惨白。手中马鞭猛地指向浓烟深处若隐若现的巨港城墙,声音如同淬火的铁:“范·赫斯特!你这断了脊梁的老狗!不敢堂堂正正列阵而战,只会断我粮道,毁我根基!传令!”吼声压过烈焰的咆哮,“一团二营!死保铁路!其余人,随我入城!老子倒要看看,没了这流淌黄金的种植园,他郁金香国拿什么去填那贪婪无度的国库窟窿!”

  梭罗河的晨雾,像一匹刚离织机的蕉纱,湿漉漉、沉甸甸地覆盖在浑浊的河面上,也温柔地包裹着两岸密不透风的绿色壁垒。雾中偶尔传来犀鸟几声凄厉的啼鸣,仿佛要撕开这层白色的寂静,却迅速被雨林更深处那永恒的、令人心悸的幽暗吞没。炎华国“龙骧”分舰队庞大的铁甲舰影,在河口锚地若隐若现,雾气将钢铁的轮廓晕染得如同古老的水墨画卷。唯有那高耸桅杆上猎猎作响的龙纹蓝底旗,刺破朦胧,宣告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旧日的沉睡已然终结,新的纪元正劈波斩浪而来。

  龙傲云矗立在“怒涛号”冰凉的舰桥上,仅存的右眼紧贴着黄铜望远镜的目镜。视野里,雨林边缘,几座巨大的蔗糖仓库只剩下焦黑的骨架,残烟如怨灵般袅袅升起,那股焦糊的甜腻混合着河水的土腥,令人胃部痉挛。“郁金狗,够狠!”他咬着牙,冰冷的铁钩手重重砸在同样冰冷的舰桥栏杆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陆战队,‘三才阵’登陆!左军据高,右军护辎,中军直捣红溪!”

  信号旗在浓雾中上下翻飞。舰载汽艇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引擎嘶吼着冲向泥泞的滩涂。艇首锋利的铜制撞角劈开浓稠的雾障,惊起一群白鹭,它们雪白的翅膀慌乱地拍打着湿重的空气。滩头阵地上,先头连的士兵们迅速架起沉重的克虏伯75毫米山炮,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愤怒的眼睛,死死指向雨林深处未知的杀机。赵铁柱的“虎贲团”第一营,沉默而迅捷地跟进。士兵们背负着德制毛瑟1898式步枪,腰间挂满的德制卵形手榴弹随着步伐轻轻碰撞,高筒皮靴深陷泥泞,发出“咕唧…咕唧…”的、仿佛大地吮吸的声响。

  骤然!雨林深处响起一声尖锐得能刺穿耳膜的竹哨!紧接着,爆豆般的枪声撕裂了雾气!子弹“嗖嗖”尖叫着掠过汽艇薄薄的钢板,溅起点点惊心动魄的火星。

  “哼!”龙傲云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雕虫小技!”铁钩手凌空一斩。“怒涛号”侧舷的速射炮口猛然喷吐出复仇的火焰!炮弹尖啸着砸入雨林边缘,轰然炸开!橘红色的火光瞬间驱散一片浓雾,清晰地映照出几具身着破烂绿色军服的尸体,扭曲地挂在焦黑的树枝上,胸前那曾经耀武扬威的郁金香徽章,已被污血和泥浆彻底糊住。

  与此同时,梭罗河上游一片珍贵的豆蔻与丁香种植园,也正被无情的火海吞噬。郁金香国雇佣兵狞笑着将火把投入香料仓库,冲天的浓烟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异香,辛辣与焦糊混杂,直冲九霄。年迈的华商林阿发,泥塑般跪倒在滚烫的田埂上,浑浊的老泪冲刷着脸上的烟灰,望着祖孙三代的心血在烈焰中化为飞灰,喉咙里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天杀的…天杀的郁金香鬼啊…这是要绝我炎黄子孙的根脉…!”

  更远处,一段刚刚铺设完毕、象征着希望的窄轨“自强线”,被精心布设的炸药炸得如同扭断的脊骨。枕木在火焰中痛苦地爆裂,扭曲的铁轨直指苍天,仿佛在控诉。巨大的爆破声浪惊飞了雨林边缘村落里的禽鸟,抱着孩子的土著妇女惊恐地望向浓烟升起的方向,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郁金香国散发的画片上,那些凶神恶煞的“炎华破坏者”形象,此刻正与眼前的惨景重叠。

  巴达维亚港内,一艘悬挂高卢三色旗的货轮“普罗旺斯号”,被炎华国士兵冰冷的枪口逼停在锚地。船长杜邦挥舞着一张印刷精美的文书,激动地用法语夹杂着生硬的华语嘶喊抗议:“《太平洋不承认条约》!看清楚!十七国签署!硝石!硫磺!精炼钢!所有战略物资禁止输入炎华控制区!你们这是践踏中立!海盗行径!”

  政务院司商部尚书、爪哇物资统制官林志玲,一身深蓝制服笔挺如刃,平静地接过那张散发着油墨味的纸。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嘴角却勾起一丝洞悉一切的、冷峭的弧度:“杜邦船长,根据我方确凿情报,”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海风,“在你船底层第三号货舱的夹板下,藏匿着三百吨智利硝石,目的地——郁金香国苏门答腊军火库。”她白皙的手掌轻轻抬起,如同法官落下法槌。士兵们手中的撬棍立刻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伪装巧妙的暗格被猛地掀开!灰白色的硝石结晶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像一层致命的寒霜。

  “依据《炎华战时紧急状态法》,此船及违禁品,即时扣押!”林志玲转身,目光扫过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清单,最终投向辽阔而阴郁的海面,仿佛要将那无形的锁链斩断。“通令各口岸:凡爪哇境内,郁金香国之银行、商行资产,即刻冻结!所有悬挂《条约》签署国旗帜之商船,入港必查!他们想用铁链锁死我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那就让他们的锁链,来试试我炎华舰炮的锋芒!”

  巴达维亚,原总督府那座阴森的石砌建筑内,此刻悬挂着炎华国临时政务厅的牌匾。一场没有硝烟却更为致命的战争,正在长长的橡木会议桌两侧激烈交锋。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

  长桌一侧,端坐着李冰冰。她身边是同泽社的宣传干事,以及几位身着传统“巴迪克”蜡染服饰、眼神复杂的爪哇土著长老。他们对面的阵营,则坐着郁金香国东印度公司残存的几名白人董事,面色苍白如纸;几个被推到前台、眼神躲闪的所谓“爪哇民族自治委员会”傀儡代表;还有几名金发碧眼、手持速记本的西方记者,他们的目光锐利而审慎,如同等待猎物的秃鹫。

  “野蛮!赤裸裸的侵略!”《爪哇邮报》主编范德林,一个脑门油亮的荷兰胖子,激动地挥舞着最新一期的报纸,头版那腥红的标题《赤色瘟疫:炎华国的新殖民铁蹄》异常刺目。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咆哮飞溅:“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摧毁我们几代人建立的文明秩序!亵渎神庙!掠夺财富!用你们那套邪恶的学说撕裂我们与土著之间几百年和睦相处的纽带!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解放’?!”

  李冰冰如同一株在风暴中扎根的翠竹,身姿挺拔。她面前摊开一卷用爪哇文和华文双语工整誊写的《同泽土地改革纲要》。她缓缓抬起眼眸,那目光清澈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瞬间穿透了范德林制造的喧嚣:“范德林先生,您口中那‘辉煌的文明秩序’,就是让爪哇土著世世代代在您的甘蔗园里累断脊梁骨,换取勉强果腹的劣质米糠?您所谓的‘和睦纽带’,就是让华人商户缴纳十倍于荷兰人的重税,动辄以‘叛乱’之名抄家灭门、流放荒岛?”她从容展开一卷边缘磨损、泛着陈年气息的羊皮纸,上面是郁金香国殖民政府颁布的《华人居住限制令》和《人头税则》原件,那上面盖着的郁金香徽章印章,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至于神庙……”李冰冰的目光转向身旁那位须发如雪、名叫巴尤的爪哇长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长老,请您告诉在座的诸位,三宝垄那座被郁金香国士兵当作马厩、肆意玷污的湿婆神庙,是谁出资重修,又是谁不远万里,重新请回了婆罗门祭司主持神圣的法事?”

  巴尤长老的身体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他猛地站起身,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火山熔岩般的怒焰!他一把扯开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衣襟——一道紫褐色、如同蜈蚣般狰狞的鞭痕,横亘在他枯瘦的胸膛上!“这就是你们‘文明教化’留下的印记!这就是你们‘和睦’的代价!”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深处咳出的血块,“神庙!是炎华国的陈敬之先生!是红溪会的义士们!是这些你们口中的‘野蛮人’,让它重现圣光!而你们,郁金香国的魔鬼,只会在神庙的圣墙上涂画你们那肮脏的郁金香徽记!”

  一名西方记者飞快地记录着,镜头迅速对准了长老胸膛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快门声如同无声的惊雷。李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回荡在石壁之间:“郁金香国的黑暗统治,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毒瘤!是深入骨髓的文明之癌!炎华国带来的,是土地归于辛勤耕耘者!是华人与土著子弟同堂读书的朗朗书声!是信仰的自由呼吸!是‘同泽共生’的崭新光芒!这——才是真正的文明!”

  三宝垄郊外,红溪会秘密营地。篝火在湿漉漉的雨夜中倔强地燃烧着,跳动的火舌舔舐着陈敬之疲惫却刚毅的脸庞。他左臂的伤处裹着干净的棉布,散发着淡淡的、属于雨林的草药清香——那是同泽学堂一位爪哇女教师亲手为他换上的。营地中央,一群饱经风霜的华人商户代表和戴着宽檐竹笠的土著村长围坐在一起,中间铺展着一张墨迹犹新的《土地分配草图》,粗糙的纸张上,一条条红线如同生命的血脉。

  “陈先生!炎华国…炎华国说话算数啊!”一个脸上沟壑纵横如老树皮的老农,粗糙的手指颤抖着,用力戳在图上划归他们村子的那片土地上,声音哽咽,“我家三代人!给荷兰鬼当牛做马种丁香!从…从没摸过一尺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坷垃!现在…现在有了这‘同泽田’…娃儿们…娃儿们就能吃饱了肚子…去学堂念书了!”泪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滚落,砸在图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旁边一位穿着绸布马褂的华人米商周老板,长叹一声,感慨道:“是啊!以前那些郁金香国的税吏,真比吸血的蚂蟥还狠!现在好了!政务厅颁了《公平税法》!华商土著,一视同仁!”他挺直了腰杆,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我昨儿个,把藏在地窖里、准备救命的最后十袋米,全捐给韩定涛团长的队伍了!值!”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狸猫,猛地蹿入营地,带进一股雨林的凉气和浓重的湿土味。正是那个曾用骨笛引开雨林毒蛇的土著少年达玛!他浑身湿透,胸膛剧烈起伏,手里死死攥着一卷被雨水浸透的纸,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变调:“陈叔!王宫…王宫里的仆人…冒死传出来的!老苏丹…被红毛鬼逼着…要当什么‘爪哇国王’!还…还要派人暗杀…暗杀李冰冰女士!”

  “轰!”营地瞬间炸开!

  “***苏丹!忘了谁帮他修葺祖传的神庙了?!”

  “红毛鬼的走狗!喂不熟的豺狼!”

  “保护李冰冰!保护咱们的同泽田!跟他们拼了!”

  陈敬之霍然起身,篝火在他眼中跳跃,如同两点燃烧的寒星。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压过了雨林的湿闷。“达玛!干得好!这消息是救命索!”他声音低沉如雷,“你立刻抄小路去政务厅,务必把消息送到李先生手上!其他人——”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驳壳枪,机头大张,“红溪会各支队听令!盯死王宫!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来!绝不能让这些魑魅魍魉,毁了咱们刚见着亮的好日子!”

  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每一张年轻或苍老的脸庞。那上面写满了愤怒,更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决绝。雨林深处,那支古老的骨笛声再次幽幽响起,这一次,笛音穿云裂石,带着玉石俱焚的杀伐之气,与芝塔龙河畔隐约传来的、炎华军铜号那雄浑悠长的回响遥相呼应,共同撕裂了爪哇岛沉重如铁的雨幕。

  布兰塔斯河中央的沙洲上,堆积如山的胡椒袋正被郁金香国士兵点燃。黑色的胡椒籽如同绝望的泪珠,混着猩红的火星溅入浑浊的河水,在翻滚的浊浪里浮起一层辛辣而诡异的泡沫。“他们要毁掉所有值钱的东西!东印度公司的仓库里还有堆积如山的蔗糖!再晚就全完了!”随红溪会行动的炎华陆军参谋赵刚,手指捏得指节发白,几乎要将那黄铜指北针捏碎。

  雨林深处,三短两长的螺号声穿透雨幕——是同泽学校的土著学员卡鲁长老发出的信号!陈敬之精神陡然一振:“卡鲁长老找到了!他说…找到了殖民军的火药库!”

  当炎华龙骧号铁甲舰如钢铁巨兽般劈开巽他海峡的波涛时,舰长潘南白站在舰桥,凝望着雨幕中爪哇岛那如受伤巨兽般匍匐的轮廓。荷兰人的岸防炮在雨帘中徒劳地闪烁,炮弹激起的水柱里,潘南白仿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同泽学校的爪哇少年安塔拉,正站在一处礁石上,不顾危险地用铁皮反光镜向舰队发出信号!少年赤裸的臂膀上,那道未完成的龙纹图腾在雨水的冲刷下,闪烁着一种野性而决绝的光芒。

  “左舷!蒸汽炮艇!”瞭望兵凄厉的喊声撕裂雨幕。三艘涂着郁金香国徽的蒸汽炮艇,如同嗅到血腥的水鬼,突然从一条狭窄的支流汊口冲出!船首的铜炮在雨光中泛着冰冷的死亡光泽,直直对准了“伏波三号”脆弱的侧舷!

  “龙骧号”甲板上的水兵瞬间进入战斗位置,沉重的305毫米主炮塔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粗壮的炮管在雨雾中缓缓昂起,炮身上深刻着的“同泽”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

  “瞄准——桅杆!”潘南白的声音裹挟着海水的咸腥和硝烟的气息,重重砸在甲板上。炮口喷吐出炽热的怒火!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无比地掠过翻滚的河面,狠狠斩断了为首炮艇的主桅杆!沉重的桅杆连同鼓胀的帆布,如同被斩首的巨鸟,颓然栽进浑浊的河水里,溅起冲天的水花。当幸存的荷兰士兵在倾斜的甲板上绝望挣扎时,他们惊愕地听到,炎华水兵正用扩音筒,以流利而清晰的爪哇语大声呼喊:“香料是你们祖辈汗水浇灌的珍宝!铁路是通往好日子的金桥!为何还要替那掠夺你们祖辈、焚烧你们家园的红毛鬼,守护这沉重的枷锁?!”

  河岸那座坚固的荷兰棱堡里,郁金香国总督范·德·维特正将最后一箱泛黄的档案塞进熊熊燃烧的火炉。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羊皮纸,上面记载着三百年来殖民统治的深重罪孽:1740年红溪惨案密密麻麻的死亡名单,强制种植制度下堆积如山的饿殍数字,被贩卖到遥远南美种植园、永世不得归家的华工血泪契约…他的副官失魂落魄地撞进来,手中一份《巴达维亚日报》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头版头条,是李冰冰亲笔撰写的雄文,标题用中文、荷兰文、爪哇文三种文字,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下:“谁在焚烧你们的口粮?谁在窃取你们的土地?谁在编织谎言的牢笼?!”

  在梭罗河畔刚刚搭建起来的“同泽学校”竹木教室里,炎华国教师陈启明清朗的领读声,穿透了雨林的湿气:“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在他面前,皮肤黝黑的爪哇孩童和华裔学子混杂而坐,童稚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充满生机的溪流。教室简陋却整洁,棕榈叶覆盖的屋顶还在滴着昨夜的雨水,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南洋地图——炎华国与爪哇岛被一条醒目的红线紧密相连,旁边“同泽共生”四个遒劲的汉字,如同定海神针。

  课间休息,孩子们围成一圈,安静地听一位白发苍苍的土著长老吹奏一支古旧的骨笛。笛声悠扬婉转,时而如凤鸣九天,时而似清泉击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神奇力量。长老放下骨笛,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用尚不熟练的华语慢慢说道:“这笛子…是祖先传下的‘大地之音’。过去…荷兰人用它,只让我们吹奏庆祝他们女王的生日…今天…我们用它,欢迎炎华国…真正的兄弟姐妹。”

  一个眼睛明亮的华人小男孩举起手,稚气地问:“长老爷爷,为什么郁金香国的人总说…炎华国是‘新来的强盗’呢?”长老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目光深邃:“孩子啊…强盗,会烧掉我们的房子,抢走我们种出的粮食…而炎华人,帮我们建起遮风挡雨的学校,送来救命的医生…你说,谁是真正的朋友?”

  教室窗外,几位健硕的土著青年正在炎华军官的指导下,熟悉毛瑟步枪的拆解组装。他们是“红溪会”的新鲜血液,几天前还是种植园里麻木劳作的苦力,此刻挺直的腰杆如同雨林中拔节的青竹。一位名叫阿里夫的青年,一边麻利地将枪栓复位,一边对同伴低声而坚定地说:“我妹妹…高烧不退,是同泽医院的炎华大夫救了她…没要一个铜板!这样的国家…值得我阿里夫把命交出去!”

  夜幕如墨,梭罗河下游一处隐秘的红溪会据点内,油灯的光芒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片温暖的光圈。会长苏卡诺神情肃穆,展开一张手绘的、标注详尽的军用地图,上面清晰地标示着几个猩红的叉——郁金香国游击队的秘密藏身点及弹药库位置。“炎华国的铁甲舰已经到了河口,”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该我们动手了,斩断红毛鬼的脊梁骨!”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的三个红点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郁金香鬼的命门!今夜,就让它们化成灰!”

  一位须发皆白的华人老者,默默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管状雷管。“巴达维亚的兄弟们…拼死送来的。足够送三座‘地狱’上天。”老者正是白天在种植园痛哭的林阿发。此刻,他眼中的悲伤已被一种近乎冰冷的火焰取代,一字一句道:“我林家的血债…要用郁金香鬼的十倍…来偿还!”

  行动在死寂的雨夜中展开。苏卡诺率领二十名最精锐的红溪会成员,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雨林。他们脸上涂抹着防虫的油彩,身着与雨林一体的土著服饰,脚步轻盈得如同林间穿梭的豹猫。接近目标弹药库外围,昏暗的月光下,两名郁金香国哨兵正倚着粗大的树干打盹,鼾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苏卡诺眼神一厉,两道黑影如闪电般扑出!寒光乍现!匕首精准地抹过咽喉!哨兵的身体如同抽掉骨头的口袋,软软滑倒在地,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雷管被迅速而专业地安置在成箱的弹药之间。***被点燃,细微的“嗤嗤”声在死寂的雨林中如同毒蛇吐信,那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苏卡诺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象征着压迫与死亡的仓库,猛地挥手:“撤!”

  片刻之后——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大地剧烈颤抖!三团巨大的、混杂着烈焰与浓烟的火球,撕裂了沉重的夜幕,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炼狱!灼热的气浪席卷而出,摧枯拉朽般推倒周围的树木,巨大的声响在群山与雨林间久久回荡。

  河口的“怒涛号”舰桥上,龙傲云望着雨林深处冲天而起的火光,铁钩手重重砸在罗经柜上,仅存的右眼精光四射:“红溪会!干得漂亮!”他转身,声音如同滚雷传遍全舰:“传令!全速前进!给红毛鬼的老巢,送上一份‘同泽’的厚礼!”

  汽笛发出震彻海天的长鸣!“怒涛号”庞大的舰首劈开墨色的海浪,蒸汽轮机发出巨兽苏醒般的咆哮,桨轮搅起如山白浪!冰冷的炮塔缓缓转动,粗壮的炮管在爆炸余光的映照下,流淌着死神的光泽,死死锁定了那座曾象征着三百年统治的罪恶之城。

  与此同时,赵铁柱的“虎贲团”如同出闸的猛虎,沿着游击队仓皇逃窜的踪迹,在雨林中展开了无情的追猎。毛瑟步枪清脆的点射声、司登***狂暴的扫射声、土著语和华语的呼喊声在林间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郁金香国士兵惊恐地发现,这些炎华士兵不仅装备精良,更对这片雨林了如指掌——他们身边敏捷穿梭的土著向导,熟悉每一条隐秘的兽径,每一处致命的沼泽。

  在一场短促而激烈的遭遇战中,郁金香军上尉范·德·胡克被一颗子弹狠狠咬中了肩膀。他踉跄着扑到一棵巨大的榕树后,背靠着冰冷湿滑的树干,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看到一个皮肤黝黑、显然是爪哇土著的士兵,正用纯熟的土语向身边的炎华军官快速报告敌情!那士兵身上深蓝色的炎华军服,在斑驳的林间光线下,笔挺得如同刺向他心脏的利刃!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范·德·胡克:郁金香国在爪哇的统治根基,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巨树,正在这“同泽”的怒潮中,无可挽回地崩塌了。

  硝烟散尽,雨季的尾声带着泥土的芬芳。在梭罗河与布兰塔斯河交汇的广阔冲积平原上,一座奇特的纪念碑拔地而起。碑身由郁金香军焚烧香料仓库的残砖断瓦砌成,粗粝而厚重,仿佛凝聚了无数苦难与抗争的岁月。碑的正面,四个巨大的汉字“同泽共生”深刻入石,铁画银钩,在赤道的阳光下闪耀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碑的背面,则密密麻麻镌刻着所有在解放爪哇的战争中牺牲的炎华将士与红溪会成员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颗沉甸甸的星辰,照亮着通往自由的道路。

  每年的解放日,当第一缕阳光掠过远处清真寺新月形的金顶,悠扬的骨笛声便会准时在纪念碑前响起。年迈的土著长老,用祖先传下的“大地之音”,吹奏着对和平的祈愿与对牺牲者的追思。笛声缭绕中,穿着整洁校服的华人学童和土著孩子并肩而立,用清脆而庄重的声音,齐声诵读着古老《千字文》的篇章,那承载着文明智慧的字句,在赤道的天空下久久回荡。而更远处,停泊在蔚蓝海面上的炎华国舰队,会以二十一响撼天动地的礼炮,向这片历经血火淬炼、终于重获自由的土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赤土之上,龙纹蓝底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如南太平洋磅礴的日出,在爪哇岛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不可阻挡地冉冉升起。那光芒,穿透了殖民时代的阴霾,照亮了“同泽共生”的崭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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