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淮最终没有走。

  昏黄的灯光下,女孩睡姿恬淡,一点都不受外界干扰,像极了在童话里的小公主。

  倘若……忽略她紧紧攥着周应淮的衣角的话。

  这是极其不安全才有的睡姿。

  周应淮沉了沉眸。

  从小经受良好教养的男人哪怕此刻是孤男寡女在一间房,身姿仍旧挺直,孤高而寡冷,他的视线盯着右手握着的手机,看着一分一秒的时间。

  他缓缓起身,拨开少女的手。

  走到门口。

  女孩尖叫一声,从床铺坐起来,“不要,不是我!”

  周应淮霎时停住脚步,只听见被褥掀动,少女赤着脚快步跑到他身后,双手抱住他的后背,哽咽着。

  她哭了好一会。

  周应淮没有回头,任由眼泪打湿衣服。

  直到,哭声停下。

  周应淮回眸望向施昭,少女眼里的混沌消失大半,抬眼全是清醒,眼圈微红,抿着唇,有些羞赧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少女后退半步,哑着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凌晨。”他说。

  凌晨,在他们中间,一般是指十二点。

  施昭怔愣片刻,“你怎么不走。”

  话一出口,她错目看向周应淮被打湿的衣服,还有……他衣角的褶皱,突然意识到什么。

  “抱歉,是我……”

  周应淮淡声:“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拿报告。”

  施昭可能是还不够清醒,也可能是眼前这种处理情况超过了她的CPU,过了许久,才哦哦了两声,赤脚退回去,乖乖缩进被褥里。

  她抱着被褥,只剩下半张脸露出来,眼睛定定看着站在门口的周应淮。

  周应淮注视着她。

  男人的目光沉稳冷静,可以给予人无限勇气。

  但同样的……

  也想让人破坏。

  看高岭之花坠下神坛。

  周应淮的目光沉淡温和,带着说不尽的平稳,施昭刚刚哭累了,刚躺在床上没一会,又昏昏沉沉的闭上眼

  周应淮站着一动不动,直到手机电话响起。

  他看了一眼,“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关上门。

  走廊风声沿着关上的门悄无声息溜进房间。

  女孩不安的动了动眉头,抓紧怀抱里的被子,又继续睡了下去。

  周应淮过去,正好看见施悦和施母,还有一大波佣人着急忙慌的在外面找人。

  大院里其他家庭都被惊醒,不少人在看热闹。

  也有几个好心的,出来帮忙找。

  但每一个都是灰头土脸的。

  显然是找了几个小时。

  周应淮手指动了动,后脑海里突然想起施昭在灯光下的小脸,平静走到施悦身边,伸手搀住她的手。

  “你们找了这么久,也累了,先回去吧。”

  施悦眼圈发红,“可是……”

  周应淮沉声:“听话。”

  施悦不甘地抿紧唇,跺了跺脚,惊怒交加道:“昭昭也是的,到底去哪了。”

  周应淮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明天一早,我会找我朋友帮忙,你先回去吧。”

  眼看着男人乌沉沉的瞳孔,施悦最终点了点头,把那几家人劝回去,又带着母亲回了施家,进去的最后,她看向周应淮。

  “应淮,如果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周应淮:“嗯。”

  男人身影颀长,站在路灯下,目送施悦回去。

  施悦走到施母身边。

  施母压低声音:“看来他还是在乎你的,要不要考虑过两天和周家商量商量?”

  施悦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妈!”

  施母道:“你也这么大了,该订婚了,总不能一直拖着。”

  施悦抿了抿唇,想起自己看见的男人。

  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痕迹。

  应该没有和施昭在一起。

  点了点头,她说:“那您和周爷爷好好说。”

  施母:“我知道!”

  人影消失在门口,周应淮转头回了家。

  一进家门,客厅亮堂堂的,老爷子也没睡,问:“丫头找到了?”

  周应淮:“嗯。”

  老爷子摆摆手,“找到我就去睡了。”

  说着,他起身步履蹒跚往楼上走,像是想起什么,他回头看向周应淮,“从前你说你年纪再小一点就好了,是因为那丫头?”

  周应淮面不改色,“爷爷,你困糊涂了,回去睡吧。”

  老爷子幽幽看了周应淮一眼,抬脚上楼。

  周应淮站了一会,等到月上初华,走到开关处,啪的一声,将灯关上。

  隔天一早。

  施昭看见了无数条短信和消息,最上方的是周应淮。

  怔愣几秒。

  她在房间找了一圈,确定人离开,失望的垂下眼。

  翻出手机,周应淮让她给家里回个电话。

  施昭想了想,给施母回了一个:“妈妈。”

  施母怒声:“你除了惹祸,还知道干什么?!”

  施昭顿时抿紧唇角。

  施悦在旁边轻声:“妈,让我来。”

  电话转交到施悦手上,施悦问:“你在哪,为什么这么晚不回来?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大院的人为了找你都急坏了。”

  施昭小声道:“我的膝盖很痛,走不了路,就到一个酒店休息了,今天还要去拿片子。”

  施悦拔高声音:“片子?”

  施昭嗯了声,“……是,说是伤的有点严重。”

  施悦眼珠子一转,“需要我陪你去吗。”

  施昭:“不用,酒店离医院很近。”

  闻言,施悦又嘘寒问暖了两句,得到施昭要赶紧过去的事,直接挂断了电话,让她拿到片子就拍给她看。

  施昭看着退出界面的屏幕,唇角扯出一个冷笑。

  施悦这么着急,不过是想确定她的膝盖是不是真的坏了,要是真的,她就可以再给她的名声加上一笔‘废人’。

  再也不用怕她重新占据大院顶端的位置。

  施昭去了医院。

  刚推门,正好看见站在里面的男人。

  男人今天穿得不算正式,棕色圆领毛衣搭着纯黑翻领夹克,下半身是一条长西裤,整个人的锋利淡去不少,他微微侧目,视线平波无澜扫过她。

  站在门口,施昭身形微僵,放在口袋里的手收紧。

  对视短短几秒,也如同几万步。

  坐在里面的医生开口:“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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