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野见目的达成,当即也打算撤了。

  他就是想找个由头自污而已,现在的事情已经够他被贬了。

  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算那孙子识相!”

  “既然人来了,爷也不难为你。”

  他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撞得倒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往这边看。

  赵野伸出手,指了指楼上那扇半掩的门,脸上全是嚣张跋扈。

  “告诉楼上那位,算他识相!”

  “但我赵伯虎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他先来的,那爷就给他个面子。”

  “这酒喝了,人也见了。”

  “爷乏了,回家睡觉!”

  说完,他也不管苏苏那错愕的眼神,大袖一甩,抓起桌上的折扇,踢开脚边的椅子,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还高声嚷嚷。

  “连个能打的都没有!无趣!无趣的很呐!”

  那个背影,在无数眼睛的注视下,嚣张到了极点。

  ......

  皇宫,后苑。

  更漏声声,夜色深沉。

  赵顼还坐在暖阁里。

  他没睡。

  他在等。

  他在等樊楼那边的确切消息。

  赵野那个疯子,到底能在樊楼闹出多大的动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剥葡萄的妃子早就被打发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张茂则一个人,垂手立在阴影里,像根木桩子。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却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皇城司的亲从官快步走到门口,没敢直接进来,只是隔着帘子低声禀报。

  “官家,樊楼那边有新消息了。”

  赵顼眼睛一亮,身子前倾。

  “讲。”

  帘子被人掀开一条缝,那亲从官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

  “回官家,探子回报,赵侍御在樊楼大闹了一场,非要点那个叫苏苏的头牌。”

  “结果……”

  亲从官顿了一下。

  赵顼眉头一皱。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是。”

  亲从官咽了口唾沫。

  “结果那苏苏姑娘正在楼上陪客,那客人……那客人是岐王殿下。”

  “你说什么?”

  赵顼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人从软塌上弹了起来。

  “岐王?颢哥儿?”

  “是。”

  亲从官的头垂得更低了。

  “千真万确。岐王殿下今日微服出宫,带了随从,就在樊楼的天字号雅间。”

  “作陪的正是那个苏苏。”

  “混账!”

  赵顼猛地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案几上。

  案几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刺耳。

  赵顼赤着脚站在地毯上,胸口剧烈起伏。

  “身为亲王!朕的亲弟弟!”

  “居然去那种地方!居然去叫了妓女!”

  “他还要不要脸了?这要是传出去,皇室的脸面往哪放?朕的脸面往哪放?”

  他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步子迈得极大。

  “平日里看着老实,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干出这种荒唐事!”

  “去!去把他给朕叫进宫来!朕要打断他的腿!”

  张茂则见状,连忙上前两步,跪倒在地,抱住赵顼的小腿。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啊!”

  “气大伤身,为了这点事气坏了龙体不值当啊!”

  赵顼一脚踢开他,指着门外。

  “这是小事?堂堂亲王宿娼,还要跟御史争风吃醋?你说这是小事?”

  张茂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膝盖疼不疼,凑到赵顼身边,语速极快地劝解。

  “官家,您先别气,先问完再说。”

  说着他看向亲从官喝问道:“还有没有?”

  亲从官闻言反应过来继续开口发言。

  “官家,事情没闹大。”

  “岐王殿下最后还是退让了,没敢真的跟赵侍御争风吃醋。”

  “那个苏苏姑娘下楼给赵侍御敬了酒,赵侍御也没非得去找岐王当面对质。”

  “喝完酒,赵侍御骂了几句无趣,就走了。”

  “这事儿,知晓的人不多。”

  赵顼听到这话,脚步猛地顿住。

  他转过身,盯着亲从官。

  “没闹起来?”

  “没闹起来。”

  亲从官则肯定地点了点头。

  “赵侍御就在楼下大厅坐着,喝了酒就走了,根本没上楼。”

  赵顼眯起眼睛,眼神闪烁不定。

  他慢慢地走回软塌边,坐下。

  “不对。”

  他低声呢喃。

  “赵野那个性子,朕了解。”

  “刚烈正直。吕惠卿的夫人在街上吵个架他都要弹劾,今天在樊楼,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还要了个头牌,喝了杯酒就走了?”

  赵顼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除非……”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如闪电般划过。

  他猛地抬头,看着张茂则。

  “茂则,你说,赵野是不是早就知道楼上那是岐王?”

  张茂则一愣。

  “这……奴婢不知。不过赵侍御既然是御史,这汴京城的风吹草动,应该瞒不过他的耳朵。”

  “那就是了!”

  赵顼一拍大腿,脸上的怒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

  “怪不得赵野今日如此反常,非得在大厅里大喊大叫,还非得点那个妓女!”

  “原来如此!”

  赵顼站起身,眼眶竟然微微有些发红。

  “他是早就知道颢哥儿在樊楼叫了妓女!”

  “他是特意赶过去,想要阻止岐王的!”

  他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语气越来越激动。

  “你想想,若是他直接带人冲进去抓人,颢哥儿的名声就全毁了!亲王宿娼被御史当场拿获,这是多大的丑闻?”

  “所以他不能抓。”

  “但他又不能不管,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室丢人。”

  “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赵顼伸出手,比划着。

  “他摆明身份,在大厅里闹事,点名要那个妓女。”

  “这样一来,那妓女就得下来。”

  “颢哥儿也绝对不敢跟他发生争执。”

  “而且,他这一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赵野,谁还会注意楼上的客人是谁?”

  赵顼长长地叹了口气。

  “最后退让,没冲上去找人,估计也是为了给朕留脸面。”

  “唉,没想到赵野为了阻止岐王,竟然如此自污。”

  “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保全皇家的体面,他不惜毁了自己的清誉,背上一个‘御史宿娼’的骂名。”

  “不然按他以往的性格跟做派,如果是别的官员在上面,他早就冲进去把人揪出来,辩个明白了!”

  “哪会这么轻易就走?”

  赵顼已经完全脑补成,赵野是为了皇家脸面,将自己的名声置之度外。

  他是一个真正的孤臣。

  一个为了君父,可以牺牲一切的忠臣。

  这种忠诚,比那些整天把“死谏”挂在嘴边的老臣,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那些人只会要名声,要清流。

  而赵野,连名声都不要了。

  赵顼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又酸溜溜的。

  他沉吟了一会,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传朕的旨意。”

  “告诉王安石,富弼,司马光等人。”

  “今天晚上樊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张茂则刚要领命,赵顼又摆了摆手。

  “不,光这么说不行。”

  “这帮老狐狸,鼻子比狗还灵,肯定已经听到风声了。”

  “若是强压,他们反而会不买账。”

  赵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可以稍微给他们透露一下,岐王在的消息。”

  “让他们知道,这事儿牵扯到亲王。”

  “若是他们还想拿这件事做文章,那就是跟朕过不去,跟皇家过不去。”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透着一股寒意。

  “记住,告诉他们。”

  “若有人拿这件事说事,呵,休怪朕无情。”

  张茂则身子一凛,连忙躬身。

  “奴婢遵旨。”

  “还有。”

  赵顼转过身,看向窗外那漆黑的夜色。

  “岐王那边,也派人去说一下。”

  “不要骂他,也不要罚他。”

  “就说四个字。”

  赵顼一字一顿。

  “朕,很生气。”

  张茂则心里一抖。

  这四个字,比打一顿板子还要重。

  这是诛心。

  “臣立马去通知。”

  张茂则不敢耽搁,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

  赵顼又叫住了他。

  “还有一件事。”

  “今天樊楼发生的事情,不管是谁看见了,听见了。”

  “让皇城司派人去封嘴。”

  “谁敢在外面乱嚼舌根,污蔑朝廷重臣跟亲王名誉的。”

  赵顼冷笑一声。

  “全部下狱。”

  “遵旨。”

  张茂则倒退着出了暖阁,帘子落下,隔绝了屋内的灯光。

  赵顼重新坐回软塌上,端起那个还没来得及喝的玉盏。

  茶已经凉了。

  但他还是喝了一口。

  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

  “赵野啊赵野。”

  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你这份情,朕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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